蓝心洁当上那个劳什子“上海市战时难民救济协会”名誉副会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上海滩。
“贞心集团”的门槛差点被前来道贺、拉关系、求办事的各路神仙踩平了!连带着朱怡贞这个幕后老板,走在街上都觉得腰杆硬了几分,仿佛自己也镀上了一层“官面光环”。
“嘿嘿,看来林楠笙这步棋,暂时是步好棋?起码唬住了一帮牛鬼蛇神!老娘现在也算半个‘官商’了!”
朱怡贞心里那点因为被操控而产生的不爽,暂时被“扯虎皮拉大旗”的爽感压了下去。
她甚至有点飘飘然,觉得只要抱紧林楠笙这条“粗大腿”(虽然是被迫的),好好经营“贞心集团”这块金字招牌,以后在上海滩就能横着走了!
然而,她显然忘了那句老话——乐极生悲!也低估了某些人作死的决心和脸皮的厚度!
这天下午,朱怡贞正在“贞心集团”她那间越来越有模有样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听着孙老板汇报这个月雪花膏又卖脱销的喜讯,盘算着是再开一家分店还是投资弄条口红生产线。
秘书连门都没敲,就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总……总经理!不好了!王……王世安王副站长来了!带了好几个人,脸色难看得很,直接闯到会客室了!点名要见您和蓝小姐!”
“王世安?!” 朱怡贞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她都顾不上烫!“这个老王八蛋!他不是被林楠笙收拾得差不多了吗?怎么又蹦跶出来了?还敢找到这儿来?他想干嘛?”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王世安这个时候出现,绝对没好事!
“慌什么!”朱怡贞强作镇定,抽出帕子胡乱擦了擦旗袍,“他来他的!咱们见招拆招!去,请王副站长稍等,说我马上就到。
另外,立刻派人去公寓接蓝小姐过来,就说……就说有紧急公务商量!” (得把心洁叫来!万一这老混蛋发难,两个人也好应付!)
秘书赶紧跑去安排。朱怡贞深吸几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表情,换上一副“惊喜中带着恰到好处惶恐”的职业假笑,这才迈着“从容”的步伐(其实腿有点软),走向会客室。
一推开门,就看到王世安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身后站着两个一脸横肉的心腹手下。
几个月不见,王世安似乎清瘦了些,但那双三角眼里的阴鸷和戾气却更浓了,看人的眼神像毒蛇吐信。他见到朱怡贞,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哟,朱总经理,哦不,现在该叫朱大会长了?架子不小啊,让王某好等!”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朱怡贞心里骂娘,脸上却笑得更“甜”了:“王副站长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大驾光临,是我们集团的荣幸!快请坐快请坐!不知王副站长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她故意不提蓝心洁,想探探虚实。
王世安冷哼一声,没接茶,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啪”地一声摔在茶几上,声音阴冷:“指教?不敢当!朱总经理,还有那位蓝大会长,干的好事啊!真是给咱们76号……长脸了!”
朱怡贞心里一沉,“果然来者不善!” 她强笑道:“王副站长,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们集团一向合法经营,热心公益,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合法经营?热心公益?”王世安嗤笑一声,用手指重重戳着那个信封,“看看里面的东西再说话!你们那个蓝大会长,表面上人模狗样,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勾当!跟共党嫌疑分子暗中往来!证据确凿!”
“共党嫌疑分子?!” 朱怡贞脑袋“嗡”的一声,差点炸开!“污蔑!赤裸裸的污蔑!这老王八蛋是想往死里整我们!”
她手指微微颤抖着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是几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蓝心洁在一个咖啡馆的角落里,正和一个戴着帽子、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低声交谈。
照片角度刁钻,显得两人神态颇为“亲密”和“鬼祟”。另外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指控该男子是“共党潜伏人员”,蓝心洁与之“多次秘密接触”,“嫌疑重大”。
“放屁!” 朱怡贞气得浑身发抖!照片上的男子她认识,是孙老板介绍的一个落魄文人,帮蓝心洁修改过电影歌词,根本不是什么共党!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王副站长!”朱怡贞猛地抬起头,脸上那点假笑彻底消失,声音也冷了下来,“这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和这张来历不明的指控,就能断定蓝小姐通共?未免太儿戏了吧!这是有人恶意构陷!”
“构陷?”王世安三角眼一瞪,猛地一拍桌子!“朱怡贞!证据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实话告诉你,这个案子,我已经报到上面了!要不是我念在往日同僚的情分上,暂时压了下来,现在来的就不是我,而是稽查组的手铐了!”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威胁和贪婪:“不过嘛……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你们‘贞心集团’……懂事一点,拿出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暗示五万大洋?),“我就当没这回事!否则……哼!蓝心洁就等着进76号的大牢吧!你们这个集团,也等着关门大吉!”
“图穷匕见!敲诈!赤裸裸的敲诈!” 朱怡贞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老王八蛋!你穷疯了吧!敢敲诈到老娘头上!”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蓝心洁在秘书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显然已经听说了情况,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看到王世安,微微蹙眉,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王副站长。”
王世安看到蓝心洁,眼中淫邪和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语气更加嚣张:“蓝大会长来了?正好!看看这些证据!你说,是破财消灾呢?还是跟我回站里‘好好谈谈’?”
蓝心洁看向朱怡贞,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慌乱。朱怡贞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冷静!朱怡贞!不能硬碰硬!王世安再失势,现在还是76号的副站长,真把他逼急了,狗急跳墙,吃亏的是我们!得智取!”
朱怡贞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诞的计划瞬间成型——“报警!对!报警!用魔法打败魔法!”
她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混合着震惊、愤怒和“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王世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喊道:
“王副站长!你……你竟然敢敲诈勒索!你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贞心集团’是合法企业,蓝小姐是政府任命的副会长!
你拿着几张不清不楚的照片就想污蔑我们,敲诈巨款!你……你这是知法犯法!我要报警!我要向市政府、向社会局举报你!”
这一嗓子,把王世安和他两个手下都喊懵了!“报警?举报?” 王世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娘们疯了不成?76号的人办案,她敢报警?”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王世安气得脸色铁青,“我是依法调查!”
“调查?有拿着照片上门直接要钱的调查吗?”朱怡贞戏精附体,眼泪说来就来,对着闻声赶来的孙老板和几个公司职员哭诉,
“孙老板!你们快来看啊!王副站长要敲诈我们五万大洋啊!不然就要抓蓝小姐!还有没有天理了!”
孙老板等人虽然害怕,但看到朱怡贞这架势,也只好硬着头皮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劝架”:“王副站长,消消气,有话好说……”“这一定是误会……”
王世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搞得措手不及,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朱怡贞!你少给我来这套!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人!”
“抓啊!你抓啊!”朱怡贞豁出去了,一把拉住蓝心洁的手,昂首挺胸,“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前脚抓人,我后脚就去市政府门口喊冤!
让全上海的人都看看,76号的副站长是怎么敲诈守法商人和政府任命的慈善会长的!我看你这身皮还穿不穿得住!”
“你……你……”王世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朱怡贞,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朱怡贞这么泼辣,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他确实没走正规程序,真闹大了,对他没好处!尤其是现在林楠笙盯着他,上面对他也不满的时候!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和汽车喇叭声。一个职员慌慌张跑进来:“总经理!外面……外面来了几个巡捕房的人!说是接到报案,这里有人敲诈勒索!”
“卧槽!真报警了?谁报的?” 朱怡贞自己都愣了一下,“我瞎喊的!难道有路人甲听见了?”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戏精上身,扑向门口,对着进来的几个巡捕哭喊:“巡捕先生!你们来得正好!他要敲诈我们!还要抓人!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王世安一看巡捕真的来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这事根本见不得光!他恶狠狠地瞪了朱怡贞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朱怡贞!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说完,带着手下,灰溜溜地从后门溜走了,连那个“证据”信封都没来得及拿。
一场闹剧,就这么虎头蛇尾地收场了。
巡捕们莫名其妙地来了,又莫名其妙地走了。孙老板等人围着朱怡贞和蓝心洁,后怕不已。蓝心洁握着朱怡贞的手,手心冰凉:“贞贞,吓死我了……王世安他会不会……”
“放心!经过这么一闹,他短时间内不敢明着来了!”朱怡贞安慰她,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王世安这条疯狗,算是彻底得罪死了!以后得更加小心他的暗箭!”
她捡起王世安落下的那个信封,看着里面可笑的“证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跟老娘玩阴的?你还嫩点!不过……今天这报警是谁干的?也太巧了吧?”
她隐约觉得,背后似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帮了她们一把。会是谁呢?
“林楠笙?” 一个名字闪过脑海。“是他吗?他是在借我的手敲打王世安?还是……真的在暗中保护我们?”
朱怡贞发现,这盘棋,是越来越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