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一脸嫌弃,嚷嚷着“这什么玩意啊,这位同学,你拿我们开涮啊,这分明就是个救助节目啊,哪里是什么精彩大片啊。”
李子健笑的奸诈,让大家稍安勿躁“别急啊,好戏是值得等待的,等你们看到这次节目的主角就知道了。”
说罢,眼神落到最后排许怜南的身上,冲她暧昧的挑了挑眉。
许怜南喉间生出一股反感,情不自禁的皱起眉。
梁惟衡冷冷的看着,死死盯着那块白色幕布上闪动的画面。
水笔在掌心差点被攥断。
他的记忆被强行拉扯到十岁那年。
一群人提着米面粮油和一些衣物生活用品,举着摄像机话筒毫无预兆的冲进他家里。
说要帮助他们。
那是梁康平死去的第二年。
摄像机对准他的家,对准正屋供桌上摆放的香火和梁康平的遗照,对准他局促不安的双眼。
南坪村的村长走到他身边,揽过他削瘦的肩膀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口气冲那个黑漆漆的像无底洞一样的镜头说着
“这是个苦命的孩子,爸爸出车祸走了,他妈妈受不了打击也疯了,没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只有他和他妈妈相依为命,可这孩子聪明啊,考试从来都是学校的第一名。”
主持人把话筒怼到他嘴边,梁惟衡可以嗅到上面令人作呕的复杂味道,他听见那人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梁惟衡死死咬着唇,不愿意说话,可村长一直捏着他的肩膀“说话啊,这些叔叔阿姨都是来帮你的,他们都是好人。你看那些都是他们送给你和你妈妈的礼物。”
梁惟衡被他掐的很疼,又看见一双双期待的,盯着自己的眼睛。
十岁的孩子,眼神清澈,看着这些陌生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懵懵懂懂的回答一句
“我叫梁惟衡,今年十岁。”声音都是染着自卑的。
是铺天盖地的哗然,是齐刷刷投向角落里那个人的诧异眼神。
有诧异,鄙夷,嘲笑,敬佩。
许怜南难以置信,她瞪大眼睛,拼了命的想要看清幕布上那张稚嫩而难堪的脸。
没人去阻止,每个人都想要看下去。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对于天才的过往。
梁惟衡面无血色,只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坐着,漆黑空洞的眼神盯着幕布。
一股又一股彻骨的寒意将他牢牢包裹。
隔壁的人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那一眼让他后背都泛起一层冷意,那分明不是一个活人的状态。
“好孩子,你平常都是怎么照顾你自己和你妈妈的?”
“白天去上课,把妈妈锁在家里,不然她会乱跑,中午要回来的,妈妈和我要吃饭。”
“那你们平时都吃什么,能带阿姨去看看吗?”
十岁的孩子也有自尊和羞耻心,他的不行还没说出口,村长就已经率先带着人走进他家所谓的厨房里去了。
一间破旧的屋子里,柴火堆了一地,也有很多塑料瓶。
一口锅支在角落里,一个木色带着油渍的柜子就在旁边。
锅里还有没吃完的稀饭。
摄影师特地打开拍了特写。
那稀的像水一样的粥就是母子俩的一日三餐。
“天呐,太可怜了。”
有人捂着唇感慨。
梁惟衡没进去,只揪着自己的衣角站在卧室的门口,他不愿意让她们再来拍他的母亲。
村长还在解释。
“我们村里也给了补助,但孩子母亲疯了就是不肯接受,孩子也太小了,我们也不敢交给他,只好隔一段时间就送点东西来,这次正好到时间了,村里还没送,你们就来了。”
举着话筒的人回头看见了站在那像个小木桩一样的男孩,紧接着看向他身后紧闭的房门。
他此时此刻掩耳盗铃的行为勾起她强大且浓烈的探索欲望,那扇门后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她走过去,弯下腰,脸上是和善的笑意,话筒再次堵到他嘴边“你妈妈呢,我们能见一见她吗?”
小小的人一直疯狂的摇头,并幼稚的张开手阻止她们靠近“不要,妈妈病了,不敢见人。”
女主持人仍旧在循循善诱“好孩子,我们是来帮你的,我们就是看看妈妈病的怎么样,我们才能给妈妈找医生啊。”
听到医生两个字,梁惟衡原本死灰般的瞳孔里出现了明亮的希望,可带着微薄的警惕“真的?”
女主人立即高声回“当然是真的,阿姨怎么会骗小孩子呢。”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在跟内心的自己做斗争。
许怜南呼吸都快要停滞,她想起自己亲眼见过的梁阿姨。
她嘶吼着喊梁康平的样子一下钻进自己的眼睛里。
不要,不要被看见。
梁惟衡,不可以的。
她站起来,呼吸急促的尖叫一声
“不要!”
叫声惹的大家回头朝她看。
她已经跌跌撞撞的往台子上冲过去,试图阻止这场闹剧。
“关掉,立刻!”
“真的会给我妈妈找医生吗?”
“会的,给阿姨看看妈妈好吗?”
“嗯!”
“我让你们关掉!”
是所有好奇,探究的眼神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
吱呀······
“康平,康平······”
“好臭······”
有人嘟囔一句,被收音机清晰的捕捉到。
许怜南的脚步顿在距离讲台两米的位置,黄凯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瞳孔剧烈颤抖着,越过他的肩膀,看清幕布上的画面。
“老天爷!”
“这真的是梁惟衡的妈妈吗?”
只见幕布上,镜头摇摇晃晃,像一把刀劈开那块梁惟衡想要遮掩的布。
一张不大床上,是满是脏污的床单,一个头发散乱,衣服也散乱的女人被一条铁链控制在床脚。
床边是一个提供方便的木桶。
房间里弥漫着骚臭的味道。
所有人皱起眉。
女人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下下的往墙上磕。
她的手腕脚腕上可以清晰的看见铁链留下的红痕。
梁惟衡扑过去,一骨碌的爬上床,把她的脑袋搂在怀里,阻止她的自我伤害。
“妈妈!”
梁母感受到儿子的怀抱,也紧紧抱着他小小的身躯,喉咙处发出咯咯的低笑
“阿衡,我的阿衡,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