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轮到常家了。”
朱标那冰冷的声音，让刚刚还兴奋不已的齐德龙，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打了个寒颤。
还。。。。。。还来？
蓝氏粮行被挤兑的骚乱还没平息，整个东城现在还乱成一锅粥，太子殿下竟然就要立刻对开国公常茂的产业下手？
“殿下，这。。。。。。这是不是太急了点？”齐德龙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常氏绸缎庄和蓝氏粮行不一样，他们不做存钱的生意，百姓手里也没有他们的存单，挤兑这一招，怕是用不了啊。。。。。。”
“谁说要用同一招了？”
朱标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位还是有些稚嫩的属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教导的意味。
“对付蓝玉，要用‘利’字当头。因为百姓把血汗钱存在他那，最怕的就是血本无归。所以孤给他们一个更大的‘利’，他们就会变成最疯的狼。”
“可对付常茂，不行。”朱标摇了摇头，“买得起他家绸缎的，非富即贵，不缺那三瓜两枣。想让他们乱起来，要用另一个字。”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怕。”
“怕？”齐德龙更糊涂了。
“没错，怕死。”朱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笑意，“德龙，你去，把孤之前让你从太医院拿来的那些东西，放出去。”
“告诉全城的百姓，就说孤收到密报，江南一带疫病横行，而常氏绸缎庄为了牟取暴利，竟然从疫区低价收购了一大批‘病丝’，用来纺织绸缎！”
“就说，那些丝，都是从病死的人身上扒下来的！上面带着病气，穿了，就会染上恶疾，浑身溃烂而死！”
齐德龙听到这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太狠了！
这一招，简直是诛心啊！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瘟疫”这两个字更让人恐惧的了。这一招下去，常氏绸缎庄别说做生意了，恐怕连大门都会被人用石头给堵死！谁还敢靠近这“瘟疫之源”？
“这。。。。。。这只是谣言，万一常家拿出证据。。。。。。”齐德龙还是有些担心。
“证据？”朱标冷笑一声，“孤会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吗？”
“你放出消息的同时，再传孤的第二道命令！就说孤心怀万民，不忍百姓受此磨难，特命新政推行司，在常氏绸缎庄对面，设立‘惠民布庄’！”
“从即日起，所有应天府百姓，凭户籍，每户都可免费领取一匹上好的棉布！若是有人愿意将家中从常家买的‘病绸’上交，每匹绸缎，可额外再换两匹棉布！”
齐德龙彻底傻了。
一招接一招，一环扣一环，根本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先用最恶毒的谣言制造恐慌，让你百口莫辩，人人喊打。
再用实实在在的好处釜底抽薪，把你最后的客户全都抢光，顺便还要把你已经卖出去的商品，变成你传播瘟疫的铁证给收回来！
这是阳谋！这又是阳谋！
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属下。。。。。属下这就去办！！！”齐德龙再没有任何疑虑，他双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迹一般，领命而去。
。。。。。。
半个时辰后。
应天府的西城，陷入了比东城更加疯狂的混乱之中。
“听说了吗？常家的绸缎，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我的天！太恶毒了！我家上个月才给闺女做嫁妆买了一匹啊！”
“快扔了！别要了！太子殿下在对面免费发布呢！还能用那晦气的烂绸子多换两匹！”
恐慌和贪婪，再一次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无数百姓冲出家门，目标却分成了两拨。
一拨人，疯了一样地冲向常氏绸缎庄，不是去买东西，而是去退货，去扔东西！
他们把自己家里收藏的，哪怕是穿过的常家衣服，都像扔垃圾一样，狠狠地砸在绸缎庄的门口，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更多的人，则举着砖头石块，对着绸缎庄的门窗一顿猛砸，嘴里咒骂着恶毒的诅咒。
另一拨人，则是在新开的“惠民布庄”门口排起了长龙，那队伍，比当初挤兑蓝氏粮行时还要壮观！
常氏绸缎庄的掌柜和伙计们，早就被这阵仗吓破了胆，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仅仅一个时辰。
应天府内，曾经代表着富贵和体面的常氏绸缎庄，彻底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之地，信誉扫地，关门大吉！
。。。。。。
凉国公府，书房。
“砰！砰！砰！”
价值千金的紫檀木桌案，被蓝玉一拳又一拳，砸得木屑横飞。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狰狞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如果说，粮行的崩溃，只是斩断了他们一条胳膊。
那么绸缎庄的覆灭，就是直接捅进了他们的心脏！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连锁反应！今天可以是常家的绸缎庄，明天就可以是景川侯的当铺，后天就能是曹国公的盐引！
朱标用的，是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抵挡的打法！他不用一兵一卒，就凭着一张嘴，一群泥腿子，就能让他们的百年基业，在旦夕之间，土崩瓦解！
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他们淮西勋贵集团，就要被活活玩死！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开国公常茂，这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猛将，此刻却像个死了爹娘的孩子，跪在蓝玉面前，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我的绸缎庄完了！几代人的心血啊！就这么完了啊！咱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轮到你，轮到咱们所有人了！！”
“跟他拼了！大哥！召集人马，咱们直接冲进新政推行司，绑了那小崽子！逼他收回成命！！”景川侯曹震也红了眼，拔出腰间的佩刀，狠狠地砍在桌子上。
“对！跟他拼了！”
“不把他弄死，咱们都得死！”
书房里，所有的淮西勋贵，都被逼到了绝境。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对财富迅速流失的痛苦，让他们彻底丧失了理智。
蓝玉猛地停下了动作。
他抬起头，环视着这群已经状若疯魔的“兄弟”，呼吸粗重得像一头受伤的公牛。
拼了？
他何尝不想拼了！
可是，造反，那是要诛九族的！
但。。。。。。不反，现在就是被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地，被活活玩死！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一股前所未有的狠戾，瞬间充满了蓝玉的胸膛！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
“召集府中所有家丁死士！”
“传信给城外京营的汤和！让他的人，封锁四城！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常茂，曹震！你们立刻带上自己的人，跟我走！”
“去哪儿？大哥？！”常茂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道。
--- 蓝玉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去新政推行司！”
“他朱标不是喜欢玩吗？好！孤今天就陪他玩一把大的！”
“咱们不去杀他，咱们去——”
蓝玉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兵谏！”
“孤倒要看看，当几百把钢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他还能不能说出话来！”
。。。。。。
新政推行司。
朱标正站在沙盘前，手中还拿着代表着下一家目标的红色小旗。
突然，大门被人猛地撞开。
蒋瓛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颤抖！
“殿下！！！不好了！！！”
“蓝玉。。。。。。”
“蓝玉他反了！！！”
“他带着上千名家丁死士，正朝我们这里杀过来！扬言。。。。。。扬言要清君侧，行兵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