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又被粗糙地拼接在一起。
秦歌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浮起，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这撕心裂肺的痛楚，尤其是左肩胛处，一股灼热伴随着撕裂感不断蔓延，几乎要吞噬他的神智。
浓烈的血腥味和一股泥土、汗水混合的酸臭气味蛮横地钻入他的鼻腔，呛得他想要咳嗽，却只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沙哑的呻吟。
冷，刺骨的寒冷。身下是坚硬而冰冷的地面，粗糙的砂石硌着他的背。
我这是在哪里？实验室爆炸的后遗症？
他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随即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实验室焦黑的残骸，而是一片灰蒙蒙的、正下着淅沥小雨的天空。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视野所及，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残破的旌旗斜插在泥泞中，上面沾染着暗红色的、已然发黑的血迹，依稀能辨认出一个古朴的“秦”字。周围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尸体，形态各异，死状凄惨。他们大多穿着简陋的皮甲或粗布麻衣，手中还紧紧握着断裂的戈、矛或是青铜剑。远处，有模糊的、穿着不同制式甲胄的身影在雨幕中走动，伴随着隐约的呼喝和马匹的嘶鸣。
这不是现代！这是……战场？！
一股庞杂、混乱、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洪流，在这一刻猛地冲进了他的脑海，与他本身的记忆疯狂交织、对撞。
嬴师隰……秦献公……石门之战……魏军……埋伏……冷箭……
我是秦歌，一个工科博士……不，我是嬴师隰，秦国君主，嬴姓，名师隰，谥号……不，我还没死！我是秦献公！
两种身份，两个灵魂，在这具重伤的躯体内激烈地搏斗着。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再次昏厥，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稳住了心神。
他，秦歌，穿越了。穿越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战国初期，成为了秦国历史上一位着名的、也是此刻正濒临死亡的君主——秦献公嬴师隰！
更重要的是，根据这融合的记忆，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老者，是秦昭襄王之子秦孝文王嬴柱（秦始皇祖父）、秦孝文王之子秦庄襄王嬴异人（秦始皇父亲）、秦庄襄王之子秦始皇嬴政。是……那个未来将一统六合的秦始皇嬴政的高祖父！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巨震，几乎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他尝试动弹一下手指，却牵动了左肩胛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倒抽一口凉气。那是一只折断的箭杆，箭簇还深深埋在骨肉之中，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身下的泥土染成一片暗红。
完了……开局就是绝境。身受重伤，身陷重围，身边只有零星几个同样带伤、面露绝望的亲卫。按照历史，秦献公就是在这一战后重伤不治而死的。
难道我刚穿越过来，就要跟着这具身体一起葬送在这里？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不甘涌上心头。
他还没好好看看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还没见到那位名垂青史的孙子（秦孝文王嬴柱），更别提那位传说中的千古一帝嬴政了！他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君上！君上您醒了？！” 一个压抑着激动和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歌，不，现在应该叫他嬴驷（为方便区分，后续使用此名）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一个满脸血污、盔甲残破的年轻将领正跪在自己身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记忆告诉他，这是他的贴身护卫首领，子车英（车英）。
“水……” 嬴驷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车英连忙解下腰间的一个皮质水囊，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唇边。清凉略带腥味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他环顾四周，算上车英，还能站着的亲卫不足十人，人人带伤，围成一个稀疏的圈子，将他护在中央，眼神警惕地望着外围，充满了绝望的死志。
远处，魏军的呼喝声似乎正在逼近。雨幕中，已经能看到一些穿着魏国甲胄的士兵正在打扫战场，偶尔给尚未断气的秦兵补上一刀，惨叫声不时响起。
“我们……在哪？” 嬴驷低声问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君上，我们还在石门附近的山谷里。魏军的主力似乎已经追击我军溃兵去了，但留下了不少游骑清理战场……我们，我们被发现了，恐怕……” 车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没有退缩。
嬴驷的心沉了下去。被遗留的散兵游勇发现，同样是死路一条。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抵抗。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与改变命运之宏愿……条件符合……大秦国运系统，激活中……】
【系统绑定成功！宿主：嬴驷（秦惠文王）】
【当前国运值：5\/】
【国运评价：危如累卵，濒临灭国！警告！国运值低于10，系统基础功能将受限！】
【新手礼包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系统？！
作为饱读网文的现代人，嬴驷对这个词再熟悉不过了！这简直是绝境中的唯一稻草！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和震撼，集中意念。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的幽蓝色界面浮现在眼前。界面简洁，最上方是【国运值：5】的醒目数字（呈现危险的红色），下面有几个选项：【商城】、【任务】、【个人】、【背包】。
他立刻用意念点开【背包】，里面果然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包裹图标。
【打开新手礼包！】他在心中默念。
【叮！获得：国运值+5点（临时缓冲）！获得【初级火药配方】（附赠简易制作工艺及少量成品）！获得【伤势稳定药剂】x1！】
国运值从5变成了10，虽然依旧低得可怜，但至少脱离了最危险的临界点。而那【初级火药配方】和【伤势稳定药剂】，无疑是此刻的救命稻草！
他没有丝毫犹豫，先提取了那支【伤势稳定药剂】。一支装着淡绿色液体的小玻璃瓶凭空出现在他宽大的袖袍之下，被他紧紧握住。借着袖子的掩护，他迅速将瓶口凑到嘴边，一饮而尽。一股清凉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左肩胛处那火辣辣的剧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轻，虽然箭簇还在，但流血似乎止住了，体力也恢复了一些。
这神奇的效果让他心中大定。
“车英！” 他低喝一声，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
“臣在！” 车英立刻俯身。
“听着，照我说的做！” 嬴驷的目光锐利起来，扫视着地上散落的、之前秦军溃败时丢弃的一些物资，“去找！找到那些辎重车里可能遗留的硝石（可能是作为药物或炼丹材料）、木炭，还有……硫磺！快去！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虽然不明白君上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但看着嬴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君上醒来后似乎莫名多出的那份镇定和威严，车英没有人质疑，立刻招呼还能动的两名亲卫，忍着伤痛，快速在周围的残骸中翻找起来。
天不绝人之路！或许是因为秦军溃败得太快，魏军还没来得及彻底清扫，他们竟然真的在一个破损的、似乎是随军方士使用的箱子里，找到了少量硝石、木炭，以及一小罐硫磺！
嬴驷根据系统提供的简易工艺，强撑着身体，在车英等人的掩护下，用找到的材料，混合系统附赠的那份“成品”（更像是高度提纯的预混合粉末），快速地、粗糙地制作了几个拳头大小的、用不知从哪里扯来的破布勉强包裹捆扎的“炸药包”。他知道，这玩意威力可能不大，甚至可能是个哑炮，但在眼下，它需要的不是杀伤力，而是……声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呼喝声由远及近。
“这边还有几个喘气的！看样子像是条大鱼！” 一队大约十人的魏国步兵发现了他们，脸上带着狞笑，手持长戈，呈扇形围了过来。为首的一个什长，目光贪婪地落在了嬴驷身上那虽然残破但明显材质不凡的甲胄上。
车英和仅存的几名亲卫立刻挺起残破的兵器，挡在嬴驷身前，眼神决绝，准备进行最后的搏杀。
“让开！” 嬴驷低声道。
车英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地让开了一个缝隙。
嬴驷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刚刚恢复的那点力气全部灌注到右臂，用火折子（同样是之前翻找物资时找到的）点燃了一个“炸药包”那简陋的、浸了油脂的布条引信。
滋啦——引信燃烧，冒出火花和青烟。
在魏军士兵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在车英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嬴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燃烧的“布包”朝着魏军人群最密集的方向，奋力掷了出去！
“轰！！！”
一声绝非这个时代应有的、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中猛然炸开！
伴随着巨响的，是一团猛然腾起的、混杂着浓烟和火焰的橘红色光芒！破碎的布片、泥土和碎石四处飞溅！
虽然实际杀伤力有限，可能只炸伤了一两个靠得最近的魏兵，但那巨大的声响、刺眼的火光和弥漫的硝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异于天威神罚！
“雷！是天雷！”
“是秦人的巫术！他们会引雷！”
“快跑啊！天神发怒了！”
幸存的魏军士兵被这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面无人色，丢盔弃甲，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同无头苍蝇般向后溃逃，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仅仅是魏军，就连嬴驷身边的车英和亲卫们，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惊呆了。他们看向嬴驷的眼神，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敬畏，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君上……竟然能召唤雷霆？！
嬴驷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既有伤势的原因，也有精神高度紧张和体力透支的缘故。但他看着溃逃的魏军，看着身边将士们那劫后余生又充满崇拜的眼神，心中涌起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豪情。
活下来了！在这必死的绝境中，他硬生生劈开了一条生路！
【叮！击溃魏军小队，缓解当前危机，秦国国威得以存续。国运值+2！】
眼前的系统提示，更是让他确认了这一点。
车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君上神威！天佑大秦！”
其他亲卫也纷纷跪倒，看向嬴驷的目光如同仰望神只。
嬴驷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他的目光越过跪倒的众人，投向雨幕之后、那未知的雍城方向。
魏军的威胁暂时解除，但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记忆中国内那些蠢蠢欲动的权臣……他们会如何对待一个“死而复生”，并且似乎拥有了“神力”的君主？
他感受着体内依旧存在的伤痛，以及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这大秦的命运，从今日起，将由我嬴驷——秦始皇的高祖父，亲手改写！
---
车英凑近前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比的凝重：“君上，魏军虽退，但雍城之内，恐怕……”他没有说完，但眼神中的忧虑已然说明了一切。
嬴驷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内忧，外患。这盘死棋，他必须要下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