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的脚踩回实地面,水泥地的凉意透过鞋底传来。他没停下,直接往前走了两步,把光路甩在身后。肋部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冲锋衣往下淌,但他没去管。
张铎立刻迎上来,一手扶住李晚秋,一手抓住陈陌肩膀。“出来了?”
“出来了。”陈陌点头,声音很稳,“人还在西侧岔口,站着。”
张铎把连接线从规则锚上拆下来,塞进包里。李晚秋靠在他背上,眼睛闭着,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她的手腕露出来一段,银痕不再闪烁,但皮肤发冷。
天刚亮,雾没散。街道两边的店铺门都关着,玻璃碎了一地。远处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来源。
陈陌从怀里掏出规则之眼,指向前方路口。空气中浮着几道扭曲的波纹,像热浪,但温度正常。地面有一圈模糊的影子轮廓,边缘微微发黑。
“别踩中间。”他说,“踩影即陷,残留规则还没消。”
张铎绕到排水沟边上走,一脚踏在水泥沿上。李晚秋睁开眼,轻声说:“左边更安全。”
陈陌看了她一眼,没问为什么。他知道她能感应到什么。
三人贴着墙边推进,速度不快。每隔一段,陈陌就停下来扫一眼规则之眼。他在找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空气中断裂的文字、地砖缝隙里浮现的符号。这些是影城留下的痕迹,现在混进了现实。
走到第三个路口时,地面突然抖了一下。规则之眼显示一道波纹从地下扩散开来,持续不到三秒就消失了。
“刚才那是……”张铎低声问。
“规则脉冲。”陈陌说,“有人在远处激活了什么。”
他们加快脚步,二十分钟后抵达东城区废弃环球购物中心。商场外墙上爬满藤蔓,玻璃全碎,入口处堆着倒塌的广告牌。正门上方的电子屏黑着,但内部有微弱红光一闪一灭。
“我们得进去。”陈陌说。
“你还能撑住?”张铎看着他的伤。
“死不了。”陈陌把小刀插回靴筒,“先进b1,朋友最后出现的位置和这里结构对应。”
他们从侧门翻进商场内部。一楼大厅空荡,地板上积着灰,但有些地方被踩过,脚印新鲜。自动扶梯停着,下方黑洞洞的。
陈陌蹲下,用手指抹了抹地面灰尘。下面露出一小块瓷砖,上面刻着半个符号——和影城钟楼地砖上的标记一样。
“规引来过。”他说。
李晚秋扶着墙站直身体。“这里有守门人的气息残留,很淡,但存在。”
“他们带人进来过。”陈陌站起身,“而且不是一次。”
他们走向通往b1的楼梯。中途经过儿童游乐区,沙池干涸,塑料玩具散落一地。陈陌突然停下,盯着沙池角落。
他走过去,用手扒开表层沙子。底下埋着一只打火机,金属外壳磨损严重,正面刻着两个字母:w.L。
是朋友的名字缩写。
陈陌把它捡起来,放进密封袋。张铎在旁边警戒,手按在工具包上。
“他来过这里。”陈陌说,“而且留下了东西。”
“可能是故意的。”张铎说,“他知道你会来找。”
“所以他还有意识。”陈陌收起袋子,“没被完全替换。”
他们继续往b1走。楼梯间墙面有撬痕,维修通道的铁门被掰开一半。里面黑着,但地上有脚印,朝配电室方向延伸。
陈陌打开规则之眼,扫描通道内壁。空气中有轻微的记忆回响——画面断断续续:几个人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脸被布盖住;一个穿灰制服的人拿着仪器扫描目标头部;墙上投影出一行字:“回收指令-编号7”。
“规引的行动记录。”陈陌说,“他们在做记忆提取。”
“编号7是谁?”张铎问。
“不知道。”陈陌盯着那行残影,“但朋友是目标之一。”
李晚秋突然抬手按住胸口。她的脸色变了。
“怎么了?”陈陌立刻转身。
“能量源……就在下面。”她声音压得很低,“很强,不是普通的规则装置。”
陈陌摸出规则锚。方牌表面有细微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
“信号屏蔽场。”他说,“他们在监测。”
张铎迅速把人带到消防楼梯间。三人躲在转角处,关掉所有光源。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陈陌低声说,“追下去,或者反制。”
“他们可能还在。”张铎说,“贸然进去会暴露。”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走了。”陈陌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金属片,又撕下规则锚背面的一小条符文贴纸,“我做个假信号源。”
他把金属片和符文贴纸叠在一起,用随身电线缠紧,接上一个微型电池。通电后,装置开始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和规则锚相似。
“放外面走廊。”他说,“他们会以为我们在移动。”
张铎接过装置,悄悄放在楼梯口对面的地面上。五分钟后,规则锚的震动减弱了。
“生效了。”陈陌说。
但他们没有动。陈陌盯着维修通道的方向,手里握着小刀。
“他们不会只派一组人。”他说,“既然在这里做过回收,就不会放弃监控点。”
李晚秋靠着墙,呼吸慢慢恢复。“地下二层有门,不是商场原有的。我感应到了……双重锁。”
“人工建造的密室。”陈陌明白了,“规引在这里设了据点。”
“我们要进去吗?”张铎问。
“现在不行。”陈陌摇头,“陷阱太多,而且我们不清楚内部结构。先确认他们的撤离路线。”
他拿出脚印对比图——是之前在影城画的地形笔记。结合通风管道走向和地面痕迹,推断出敌人离开时选择了b2西侧管道井,而不是主楼梯。
“他们不想被人发现。”陈陌说,“所以走隐蔽通道。”
“说明这个地方还有用。”张铎说,“他们会回来。”
“那就等。”陈陌把密封袋里的打火机拿出来,对着灯光细看,“只要这个还在,朋友就没被完全控制。他还想让我们找到他。”
李晚秋忽然开口:“他们用了‘静默协议’。”
“什么?”张铎没听懂。
“一种规则封印。”她声音很轻,“能让人保持清醒,但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用来运输重要目标。”
“所以他一直站着。”陈陌眼神沉下来,“不是不能倒,是被固定住了。”
“我们必须快一点。”李晚秋说,“静默协议撑不过十二小时。”
陈陌看了眼时间。凌晨六点十七分。
月圆夜已过,但规则还在蔓延。
他把打火机收好,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根铁丝,缠在左手上。这是备用方案——如果再遇身份识别类规则,就划掌出血干扰判定。
“接下来小心每一步。”他说,“这里的规则已经被改写过,不再是单纯的残留。”
三人重新出发,沿着维修通道向b2深入。走到一半时,李晚秋突然停下。
“等等。”
她指向墙壁一处裂缝。里面透出一丝红光,极其微弱,一闪即逝。
“监视器。”陈陌说。
他没靠近,而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轻轻抛过去。石头落地瞬间,红光熄灭。
“被动触发。”他说,“靠动作感应。”
张铎绕到另一边,用工具包挡住视线盲区。陈陌贴墙前进,伸手摸向裂缝边缘。
他的指尖碰到一个微型装置,扁平,金属外壳,底部有接口。
“名引仪的变种。”他说,“他们还在追踪特定目标。”
他把它拆下来,扔进密封袋。
继续前行五十米,到达b2服务台区域。前台后面有个小房间,门虚掩着。陈陌推开门,里面摆着一台老旧电脑,屏幕黑着,但主机还在运行。
键盘旁有一张烧焦的纸片,只剩半截。他拿起来看。
上面写着:“规引-回收指令-编号7-移交至……”
后面的字被烧没了。
但足够了。
陈陌把纸片收好,转身对张铎说:“他们要把人转移。”
“什么时候?”张铎问。
“不知道。”陈陌看向走廊尽头,“但我们得抢在他们之前。”
李晚秋靠在门框上,突然说:“东侧第三扇门,不对劲。”
陈陌走过去,用手推了推。门锁着,但从缝隙里看不到任何设备或线路。
他用小刀撬开锁芯,推门而入。
房间很小,四面墙刷成白色,地面中央画着一个圆形符号,由无数细线组成,像一张网。符号中心放着一只空担架,金属支架上有绳索勒痕。
“规则囚笼。”陈陌说,“用来防止目标逃脱。”
他蹲下检查符号线条,发现其中一根线上沾着一滴干涸的血。
他用棉签取样,放进试管。
就在这时,规则锚突然剧烈震动。
陈陌抬头看向门口。
走廊深处,一道金属门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光线被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