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靠在墙边,右手还握着刀柄,绳索烧焦的气味钻进鼻腔。左眼火辣辣地疼,他没去碰。地上那具傀儡一动不动,胸口插着他的小刀,电线断裂处残留着一点焦黑痕迹。门缝下的红布条还在,颜色像凝固的血。
脚步声停了。楼上的动静消失了。
他还没松口气,走廊尽头出现了光。手电的光圈扫过地面,慢慢移向他这边。
张铎走了过来。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他站在陈陌面前,低头看了眼傀儡,又看向陈陌的脸。
“你太冒险了。”他说。
陈陌没回答。右眼盯着地面。规则之眼还在运转。他看到空气中有断续的符文,是刚才战斗留下的指令残片。这些痕迹正缓缓消散,但方向明确——指向楼上。
张铎蹲下身,检查傀儡的状态。他伸手碰了碰铁靴,又抬头说:“先退回去。我们得整合信息,不能一直往前冲。”
陈陌摇头。“没有安全区。”
“你说什么?”
“我说,你找的安全区,可能本身就是陷阱。”陈陌声音很轻,但没停,“钟楼的时间停滞不是自然现象。是规则伪造的假象。它让人以为这里稳定,可以停留。可实际上,这只是为了让闯入者放松警惕。”
张铎皱眉。“所以呢?你要一个人往上走?上面还有东西在控制它。你听见脚步声了。那不是幻觉。”
“我知道不是幻觉。”陈陌站直身体,把烧焦的绳索从手腕解下来,“但我不能等。每次等,都是死人换来的教训。系统提示‘穿红鞋者不会被替换’,是假的。之前说谎能避开监视,也是半真半假。它们都在引导我犯错。只有我自己看见的规则痕迹,才是真的。”
张铎站起来,语气加重:“那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闯上去?没有支援,没有后路?你以为你是谁?超人吗?”
“我不是超人。”陈陌看着他,“我也不是神探。我只是知道,靠别人的经验活不到最后。影城里的规则每天都在变。昨天有效的办法,今天可能就是死路。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看懂了规则怎么运行。不是因为谁教我该往哪走。”
“所以你就否定所有合作?”张铎声音低下去,“你觉得我们一起走,是拖累你?”
“我没有队伍。”陈陌说,“只有任务。活下去,弄清真相。你的方法是集结幸存者,建据点,一步步来。我的方法是找到源头,打破规则。我们的目标一样,但路不一样。”
张铎沉默了几秒。“那你现在要去哪?”
“楼上。”
“那里有控制源。你不确认情况就上去?”
“我已经确认了。”陈陌指向地面,“你看不到那些符号,但我能看到。指令链从这里延伸上去,每层都有节点。刚才的傀儡只是终端程序。真正的控制器在更高处。红鞋出现,说明有人在测试新规则。如果我不动,下一个被替换的就是我。”
张铎盯着他。“你变了。”
“我必须变。”陈陌后退一步,“你走你的路。我要走我的。”
“你要脱离团队?”
“我没有团队。”陈陌重复一遍,“从进影城那天起,我就没指望谁能救我。张警官,谢谢你之前帮我。但现在,我不能再按别人的节奏走了。”
两人对视着。空气里只剩下电流烧焦的味道。
张铎没再说话。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开通道。
陈陌转身,沿着另一侧走廊走去。脚步很稳,没有回头。
张铎站在原地,手电光落在地上。他看着陈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慢慢抬起手,按了按耳朵上的通讯器。杂音一片。他知道联系不上其他人。他知道这地方根本没有所谓的“安全区”。
但他还是决定留下。他要试一试。也许能找到别的幸存者,也许能建立临时落脚点。他不信所有人都得像陈陌那样孤注一掷。秩序还在,就得有人守住。
陈陌穿过废弃大厅,走向通往上层的楼梯。右眼持续扫描周围。墙壁上有细微的裂痕,里面浮现出淡灰色的字符。他停下,靠近观察。这是新的规则印记,结构复杂,带有循环嵌套的逻辑层。
他记下符号排列顺序,继续往上。
二楼走廊空荡。灯光忽明忽暗。他走过一间房间门口,听到里面有呼吸声。很轻,像是压抑着的。他没停下。规则之眼显示房间里没有活跃的指令链。只是普通躲藏者。不构成威胁。
他走到三楼转角,发现地板有一道细缝。裂缝边缘泛着微弱的蓝光。他蹲下,伸手摸了摸。温度很低。这不是物理裂缝,是规则撕裂后的残留口。刚才的系统重启造成了局部空间不稳定。
他绕开裂缝,继续前进。
前方是一段向上的金属楼梯。锈迹斑斑。台阶边缘刻着模糊的字。他用袖子擦了擦,看清两个字:禁行。
他踏上第一级。没有反应。
第二级。头顶的灯闪了一下。
第三级。耳边响起极短的一声“滴”。像是某种检测信号。
他停下,闭眼启动规则之眼。视野中,楼梯上方浮现出环形符文阵列。这是一个监控区域。任何进入者都会被标记。标记等级取决于停留时间。
他睁开眼,加快脚步。
冲上四楼时,背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扇门被撞开。他没回头。右手摸向腰间,那里还别着一把备用小刀。左手攥紧一块从墙上抠下来的金属片。这是他临时做的干扰器,能短暂扰乱规则读取。
四楼走廊比下面更安静。灯全灭了。只有尽头一扇窗透进微弱月光。他贴着墙走,每一步都避开地面上反光的区域。那些地方有隐形的触发点。
走到走廊中段,他忽然停下。
前方地面有一块瓷砖颜色不同。偏深。他蹲下,用金属片轻轻刮了下表面。底下露出一行小字:输入身份码。
他冷笑。又是身份验证类规则。这类规则通常会吞噬失败者的信息,甚至直接抹除存在记录。
他没碰那块瓷砖。绕道从旁边的通风口爬进去。
狭窄的通道布满灰尘。他匍匐前进,膝盖磨着铁皮。爬出另一端时,发现自己到了一座塔楼的夹层。窗外能看到影城的部分街区。远处有几栋建筑亮着红灯。其中一栋的屋顶写着“医院”两个字。
他记下位置。那是下一个目标。
他翻下夹层,落地时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脚下传来轻微震动。头顶的吊灯晃了两下。
他立刻静止。规则之眼开启。
空气中浮现出三道横向的虚线。从天花板延伸到地面。这是移动探测线。只要穿过就会触发警报。
他屏住呼吸,慢慢弯腰,从第一条线下方爬过。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离地只有四十厘米。他平躺下去,一点点挪动身体。
就在他即将通过时,右手指甲刮到了地面。
一声极轻的“咔”。
虚线闪烁了一下。
他不动了。
三秒。
五秒。
警报没有响。
他继续移动,爬出探测区。
站起身时,他发现左手掌心被划破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他撕下一块布条缠住伤口,动作很稳。
他知道刚才那一声“咔”已经被记录。系统已经开始追踪他。下一步必须更快,更准。
他走向塔楼出口。门是锁的。他用小刀撬开锁芯,推开门。
外面是连接另一栋楼的天桥。桥面玻璃已经碎裂,风从缝隙灌进来。对面楼顶的霓虹灯一闪一灭,照出几个扭曲的字母:R·E·S·t。
他跨上天桥。第一步踩在完整的玻璃上。第二步,脚下玻璃发出裂响。
他停住。
低头看。脚下的玻璃裂缝中,渗出一丝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