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震动还在继续，但节奏已经稳定下来。陈陌的手掌刚从掌印凹痕上抬起，冷汗顺着额头滑下。他的左眼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穿刺，每一次眨眼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感。他靠着墙，膝盖发软，几乎站不稳。
张铎扶了他一把，手电光往前探去。楼梯拐角上方，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依旧沉默地立着。可就在他们准备迈步时，空气突然凝固。
一道黑影贴着天花板快速滑过。
陈陌猛地抬头，右眼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轮廓——直立、僵硬、四肢比例异常。守门人傀儡。
它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停顿，直接从高处跃下，落地时膝盖微曲，随即朝张铎扑去。
“小心！”陈陌喊出声的同时，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张铎正要抬枪，脚下的影子忽然扭曲变形，像液体一样向上爬升，瞬间裹住了他的右脚踝。他整个人一僵，动弹不得。
陈陌撞开张铎，自己却被带倒。两人翻滚在地，险险避开傀儡挥下的金属指爪。那爪子擦过地面，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
“别动脚！”陈陌喘着气说，“影子会吞人。”
张铎低头看去，刚才被缠住的地方，影子正缓缓缩回地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知道，差一点就没了。
陈陌撑着台阶站起来，视线模糊。他闭上左眼，只用右眼看世界。四周墙壁上残留着断裂的符号，像是被人强行撕毁的规则铭文。空气中还有未散尽的震荡波，让光影错位。
他想起刚才按下的掌印，想起墙面浮现的环形警告。系统重启了，规则短暂失效，但也可能因此失控。
现在就是失控的时候。
傀儡转身，再次逼近。它的动作不像活物，更像是某种机械程序在执行指令。每一步都精准，每一击都致命。
陈陌盯着它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道裂缝，裂缝中闪着微弱的金光。他强忍疼痛，启动规则之眼。
一瞬间，视野里浮现出扭曲的文字和残缺的符文。那些符文与钟楼机关上的符号一致，是同一种规则体系的产物。这不是自主意识的怪物，而是被激活的旧程序实体。
它有规律。
陈陌数着它的攻击次数。第一击，横扫；第二击，突刺；第三击，重砸。然后，停顿。短短一秒，但它的确停了。
三攻一歇。
“张铎！”他低吼，“等它打完三次，立刻后退！”
张铎没问为什么，立刻照做。
傀儡扑来，第一击被陈陌侧身躲过。第二击直取面门，他低头闪过。第三击砸向地面，震得台阶碎裂。就在它收势的瞬间，张铎往后跳开两步。
成功了。
可地面的影子已经开始蠕动。不只是脚下，整个楼梯间的影子都在移动，像无数条黑色的蛇贴地游走。它们朝着光源爬行，越是黑暗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手电！”陈陌喊，“照地！别让它靠近！”
张铎立刻把手电对准脚前的台阶。强光落下，影子果然减缓了速度，像是遇到天敌般退缩。
但这只是暂时的。
通风口方向传来细微的滴答声。陈陌抬头，看见顶部铁格栅缝隙里渗出黑色雾气，和之前墙面流出的液体一样。那些雾气落下来，一接触地面，影子就变得更活跃。
源头在那里。
“它不是要杀我们。”陈陌一边后退一边想，“它是来阻止我们往上走的。”
傀儡再次发动进攻。这一次，它改变了节奏。第一击之后立刻衔接第二击，没有停顿。陈陌差点被划伤手臂。
不对劲。
规则变了？
还是……它也在适应？
他咬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规则之眼还在运行，虽然视野残缺，但他能看到傀儡行动时留下的轨迹——每一次移动，都会在空气中留下半透明的指令链，像是代码流过空间。
这些指令有延迟。
攻击发生后的0.5秒，指令才完全显现。
这意味着，它的动作并非即时发生，而是经过一层规则处理。只要能预判这0.5秒的延迟，就能提前反应。
“张铎，跟我进屋！”陈陌指向旁边一扇半开的铁门。
那是钟楼设备间，原本用于存放维修工具。门框歪斜，但还能挡人。两人冲进去，陈陌反手将门关上，用肩膀顶住。
外面传来撞击声。傀儡开始砸门。
铁门剧烈晃动，螺丝一颗颗松脱。影子从门缝底下渗进来，像墨汁一样慢慢扩散。它们贴着地面爬行，目标明确——人的脚。
“这里撑不了多久。”张铎靠在墙上，呼吸急促。
陈陌蹲下，掏出随身小刀，在水泥地上刻下一个符号。他模仿的是钟楼机关底部的结构，一个用来锁死时间循环的禁制阵列。
刀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当他完成最后一笔时，渗入的影子突然停滞了一瞬。
有效。
这个符号干扰了局部规则波动。
“它怕这个？”张铎问。
“不是怕。”陈陌喘着气，“是冲突。这里的规则还没完全稳定，外来符号会引发短路。”
他抬头看向房间角落。那里有一根废弃的电线垂下来，连接着早已断电的配电箱。如果能把电流引过来……
但没时间了。
门外的撞击越来越猛。铁门的一角已经变形，眼看就要破开。影子越来越多，几乎覆盖了半个地面。
陈陌站起身，走到张铎面前。
“听我说。”他的声音很轻，但很稳，“它不是活的。它是守门程序，职责是保护上面的东西不被触碰。我们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它受规则限制，不能无限增强攻击频率。”
张铎点头。
“所以它会有周期性弱点。”陈陌继续说，“三连击后必停，这是底层设定。就算它调整战术，核心逻辑不会变。”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它破门进来，你用手电照它的眼睛位置。别开枪，别激怒更多影子。我来动手。”
张铎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把手电调到最亮。
下一秒，铁门轰然倒塌。
傀儡站在门口，全身笼罩在阴影中。它的头缓缓转动，锁定陈陌。
影子趁机涌进，迅速包围两人脚底。
傀儡发动攻击。第一击横扫，陈陌翻滚躲开。第二击突刺，他侧身避过。第三击重砸，地面炸裂。
停顿出现。
就是现在！
陈陌冲上前，在它收势的瞬间，将小刀狠狠插进它胸口的裂缝。
金属摩擦声响起。傀儡的动作卡住了。它的手臂悬在半空，无法收回。
张铎立刻把手电对准它面部。强光照进它空洞的眼眶，内部齿轮发出刺耳的 grinding 声。
影子却在这时加速爬升。陈陌感觉脚踝一凉，低头发现黑影已经缠上小腿。
他用力拔刀，可刀卡得太深。
傀儡开始挣扎，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陈陌一脚踢向它的膝关节，借力抽出了小刀。他拉着张铎往后退，直到背靠墙壁。
设备间外，走廊的影子正在聚合，形成一片不断扩大的黑色沼泽。通风井的方向，雾气更浓了。
“我们得上去。”陈陌说，“源头在上面。”
张铎点头，握紧手电。
陈陌盯着傀儡。它站在门口，没有再进攻，只是静静地立着，像是等待下一条指令。
他知道，这只是暂停。
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他把小刀插回腰间，伸手摸了摸左眼。指尖沾到一丝温热的血。
规则之眼还在运转。
他能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