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的脚刚踩上光路，鞋底传来黏腻的震动。他停住了。
坑底的影面开始收缩，边缘向内卷曲，像一张要合拢的嘴。通道只能维持十分钟，但他不能就这么冲进去。
他转身走回张铎身边，声音很轻但很清楚：“等等。”
张铎扶着李晚秋靠在路灯杆上，抬头看他。李晚秋的手垂在地上，银痕在袖口若隐若现，微弱地闪了一下。
“我们得先说清楚。”陈陌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折了四次的纸，摊开在地面一块完好的水泥板上。纸上画着几条交错的线，标着“东区”“停车场”“遗忘回廊”几个字，还有几个红圈和叉号。
这是他根据多次进出影城的经验画的映射图。
“我看到他站在的位置，对应的是‘遗忘回廊’西侧岔口。”陈陌用小刀尖指着一个红圈，“那里是规则缓流区，变化慢，人可能还保持清醒。如果他在动，早就被吞了。”
张铎凑近看图，眉头皱紧。“你怎么确定他还活着？”
“他没倒。”陈陌说，“站着就是信号。只要没倒下，就有救。”
张铎没再问。他伸手摸了摸李晚秋的脉搏，又看了眼探测器屏幕。数值乱跳，但没有归零。
“那你进去，我守外面。”他说，“十分钟一到，不管有没有信号，我都切断连接。”
陈陌点头。“规则锚能撑多久我说不准，但它失效前会有三秒预警——表面符文会变暗。我要是没回来，你就拉断连接线。”
“行。”张铎把探测器塞进怀里，又检查了腰间的工具包，“你出来的时候我会在原位。别指望我能背两个人跑。”
“我不需要你跑。”陈陌收起地图，重新折好塞进内袋，“只需要你守住出口，别让通道被人干扰。”
张铎看着他。“万一规引的人在里面等你呢？他们知道你要来。”
“他们会设伏。”陈陌握紧小刀，“但他们不敢杀我。规则锚在我身上，李晚秋的记忆也在。他们想抓活的。”
“可他们不怕毁掉通道吗？”
“怕。”陈陌低头看规则锚，“通道一断，谁都进不去。他们要的是控制，不是毁灭。”
张铎沉默几秒，点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路线要避开镜厅。”陈陌指向地图上的一个黑叉，“上次换脸规则就是从那里触发的。主道走到底，右转进西侧岔口，找到人就撤。不查原因，不碰任何东西。”
“通讯怎么搞？”
“每两分钟敲一次地。”陈陌用刀柄轻点水泥，“一次是安全，两次是遇险。中断就是失联。”
张铎记下了。“要是你出不来呢？”
“你等满八分钟就开始准备切断。”陈陌说，“七分半的时候，你就动手。别拖。”
“你才给我两分半反应时间？”
“够了。”陈陌盯着坑底，“通道越久越不稳定，拖下去谁都走不了。”
张铎没再反驳。他知道陈陌说得对。
李晚秋突然动了一下手指。张铎立刻低头看她，发现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话，但没发出声音。
银痕又闪了一次，比刚才亮了些。
“她是不是醒了？”张铎问。
“不是醒。”陈陌蹲下来，伸手探她手腕，“是感应到了什么。守门人的血脉会对规则变化有反应。”
“她能帮上忙吗？”
“现在不能。”陈陌收回手，“但她还在抵抗。这就够了。”
他站起身，看向坑边的光路。紫雾正在缓慢逼近，但靠近规则锚三米内的区域仍被压制。光路还在，但宽度缩了一半。
“时间不多了。”他说。
“你还缺什么？”张铎问。
“应急方案。”陈陌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铁丝，缠在左手食指上，“规则锚失效时，我会划掌出血。血能干扰规则识别，争取三秒脱身时间。”
“三秒够干什么？”
“够我退回通道起点。”陈陌把铁丝收好，“只要你那边不断开连接，我就能回来。”
张铎看着他，忽然说：“你受伤了。”
陈陌低头看自己肋骨处。冲锋衣破了个口，渗着血。那是之前对抗影子陷阱时留下的，一直没处理。
“不碍事。”他说，“还能动。”
“别逞强。”张铎拍了下他的肩膀，“找到人就撤。别管别的。”
“我知道。”陈陌走向坑边，“但我们必须带他回来。”
张铎没再说话。他背起李晚秋，退到十米外的一块水泥墩后，从包里拿出连接线，一头固定在规则锚上，另一头缠在自己手腕。
他按下计时器。
陈陌站在光路起点，举起规则锚。方牌嗡鸣着，表面符文缓缓流转。光路稳定了些，但仍能看出波动。
他低头看刀。
刀刃有缺口，但足够割开皮肤。
他最后看了一眼张铎。张铎对他点头。
陈陌抬起脚，踩上光路。
第一步，脚下传来轻微震颤。
第二步，空气中有细碎裂纹扩散。
第三步，坑底影面波动加剧，隐约映出长廊轮廓。
他停下，回头。
“计划确认。”他说，“两分钟一敲地，八分半切断连接。遇敌规避，找到人就撤。”
张铎举手示意明白。
陈陌深吸一口气，迈出第四步。
光路尽头，影面深处，一道模糊的人影站在岔口，背对着长廊入口，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