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予乐安拼命挣扎,拳头胡乱地挥舞。
他的面具在挣扎中歪斜,露出了小半张苍白的脸和那双写满惊惧的眼睛。
“哇哦,长得还真不赖。”虎哥粗糙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喷着酒气的嘴就要凑下来。
予乐安忍着恶心闭上了眼睛,然后——
“咔哒。”
包厢的门毫无预兆地再次被从外面推开。
音乐声和喧闹声有一瞬间的停滞,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零静立着,他似乎只是路过,或者进来取什么东西。
零的目光扫过包厢内混乱的景象,然后看到在沙发上被几个男人按住、衣衫凌乱面具歪斜的予乐安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那眼神,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就像看到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被随意摆放着。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走向包厢内侧的一个酒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巧金属箱。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漠然。
压在予乐安身上的虎哥等人被他突然的出现和那股冰冷的气场慑住,动作僵在原地,一时忘了继续。
而就在零拿着金属箱转身准备离开没有再看这边第二眼的瞬间,予乐安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力气,趁着身上压力稍减,屈起膝盖狠狠顶在虎哥的腹部。
“呃啊!”虎哥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松开了钳制。
予乐安用尽力气将压在他身上的另外两人也狠狠推开。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踉跄着从沙发上滚下来,狼狈地扶正脸上的面具,遮住那惊魂未定的表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令他作呕的包厢。
零站在包厢门口看着那个如同受伤小兽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纯黑的面具完美地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
予乐安一路狂奔,直到冲进堆放清洁用品的杂物间反手锁上门才敢停下来。
他背靠着冰冷的铁门,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面具下的脸一片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
他看到了。
他明明看到了!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像个冷漠的观众,看着我被……
一种被戏弄的绝望感攫住了他,原来所谓的“关注”,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凌迟。
而在迷域顶层,观星台。
沈行——或者说“零”。
摘下了那张毫无表情的纯黑光滑面具随手扔在昂贵的沙发扶手上。
沈行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霓虹,冰冷的玻璃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敲击着,频率略快,脑海里是方才包厢里那混乱的一幕。
在沈行推门进去的瞬间,那双眼睛曾看向他,里面闪过了极细微的希冀。
然后在他冷漠地移开视线时,那双眼睛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只剩下绝望。
最后是那突如其来的反抗,那小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凶狠地撞开压制,狼狈却异常迅速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倒是有点脾气。
沈行端起旁边矮几上的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他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他当然可以一句话就解决那个包厢里的杂碎,对他而言,那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阴暗而扭曲的冲动支配了他。
想看。
沈行想看看,这个曾经在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予乐安,在真正面临绝境时,会怎么做?
是再次崩溃?还是会露出点别的什么?
结果,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这让他感到变态的满足。
沈行放下酒杯,拿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刀哥的频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今晚b区极乐窝那几个列入次级黑名单,以后他们的消费上浮百分之五十。”
沈行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杂物间里,予乐安扶着墙,他擦干眼角不争气的湿意,重新戴正了面具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钱,那里面包括刀哥刚刚给的压惊费。
在恐惧熬了一天后,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安静咖啡馆。
予乐安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变态心理学》,手边放着一杯快要凉掉的拿铁。
他眼神专注地落在书页的文字上,周身散发着干净温和的气息。
他是予乐安,心理学系的学生,努力、安静,有些疏离。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予乐安瞥了一眼,进来的人是沈行。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
沈行他卓越的气质以及那张过分英俊却冷淡的脸,让他在踏入的瞬间就吸引了零星几位顾客的注意。
他约了人,目光在店内扫视,随即也看到了窗边的予乐安。
又是一个四目相对。
予乐安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平静地与沈行对视了一秒然后便若无其事地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
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意识的视线交汇。
仿佛他们从未在迷域那昏暗的走廊和顶层的观星台有过任何交集。
仿佛那个在包厢里被欺凌的信使与眼前这个安静看书的学生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沈行的脚步也顿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坐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沉静甚至有些脆弱的侧影。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迷域的监控屏幕后看着这个年轻人戴着白色面具沉默而高效地穿梭在欲望的迷宫中。
看着他在危机中爆发出孤狼般的凶狠,也看着他领取那笔带着自己恶趣味赏赐时隐藏在平静下的屈辱。
而现在……
阳光下的予乐安,干净得像一张未经沾染的白纸,与迷域里那个挣扎求存的身影形成了无比尖锐又极具欺骗性的对比。
沈行约的人还没到,他脚步方向未变,却直朝着予乐安的位置走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笼罩了予乐安和他面前的书本。
予乐安不得不再次抬起头,日光下,他的眼眸颜色显得更浅了些,像清澈的琥珀,里面清晰地映出沈行的身影,他礼貌而疏远的询问:
“有事吗?”
沈行居高临下地看他,目光如同精密仪器般扫过他的脸,试图从那片平静的琥珀色中找到一丝裂缝,一丝属于迷域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
眼前的予乐安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偶遇学长的普通学弟角色。
沈行沉默了两秒才开口:“没什么,只是看到熟人过来打个招呼。”
他的目光落在予乐安手边的咖啡上,“这里的咖啡怎么样?”
“还不错。”予乐安简短地回答,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邀请他坐下的意思。
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下的尴尬。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赵清漓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两本乐谱:“乐安!等久了吧?哎呀,教授拖堂真是要命……”
他的声音在看到予乐安桌旁站着的沈行时戛然而止,眼睛立刻瞪圆了。
沈行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赵清漓“不打扰了。”
他转身走向咖啡馆另一侧预留好的位置。
赵清漓扑到予乐安对面的座位上,压低声音,激动地抓着予乐安的胳膊:“我靠!他他他……他怎么又出现了?!他还跟你说话了?他说什么了?你们……”
予乐安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臂,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拿铁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