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食堂人声鼎沸,予乐安四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空桌坐下。
餐盘里是经典的学校伙食,他们边吃边聊,话题从天南到地北。
“这土豆炖肉里的肉是来找土豆玩的吧,逛一圈就没了?”程究扒拉着餐盘,发出哀嚎。
晏淮序立刻接话:“知足吧,你看我这青椒肉丝,青椒是亲生的,肉丝是充话费送的。”
闻也冷静地分析:“从营养学和成本角度考虑,这样的配比是合理的。”
予乐安被他们逗笑,夹起一块番茄:“我觉得番茄炒蛋还不错。”
“那是你运气好,打到最后一勺精华了!”晏淮序说着,作势要去抢予乐安盘里的鸡蛋。
几人笑闹一阵,话题从吐槽食堂转向了下午的课。
“听说下节历史课要随堂测验?”程究一脸生无可恋。
“怕什么,闻也在呢!”晏淮序用胳膊撞了撞旁边的李铭,“是吧,闻也?到时候拉兄弟一把。”
闻也面无表情:“独立完成是检验学习成果的唯一标准。”
晏淮序立刻垮下脸:“完了,闻也见死不救。”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新班主任身上。
“你们说,杨老头能撑多久?”程究压低声音。
晏淮序耸耸肩:“我赌一个月。”
予乐安想了想:“我觉得杨老师挺有经验的,说不定能带我们到毕业呢。”
“乐安你还是太天真,”晏淮序老气横秋地摇头,“咱们班的威力你还没见识够吗?”
就在这时,晏淮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身体前倾,脸上露出那种准备分享重磅消息的兴奋表情,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说到咱们班的威力……哎,跟你们说个更劲爆的!就今天早上课间,在厕所……”
程究立刻凑近:“厕所怎么了?你遇到灵异事件了?”
“比灵异事件还震撼!”晏淮序挤眉弄眼,示意他们再靠近点,“是沈行,他当时就站我旁边放水!”
闻也微微蹙眉,觉得这个话题不太文明。
程究却兴趣更浓:“然后呢?你俩难道还能在厕所里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
“交流个鬼!他全程目不斜视,跟个机器人似的。”晏淮序撇撇嘴,随即表情变得极其微妙,混合着不怀好意的笑意,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
“当时……我……我不小心……用余光……瞥到了点……嗯……那个……规格……”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桌子底下隐晦地比划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弧度。
“噗——咳咳咳!”
坐在晏淮序对面的予乐安,正舀了一勺番茄鸡蛋准备送进嘴里,听到这句话,脑子里“嗡”的一声,那口饭直接呛进了气管。
他不受控制地将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饭菜混合着口水,尽数喷了出来——
不偏不倚,全喷在了晏淮序还没来得及吃几口的餐盘里,以及他伸出来的手臂上。
晏淮序僵在原地,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餐盘和手臂上挂着的几粒米饭和番茄渣,脸上的表情从八卦瞬间转为呆滞,继而扭曲。
“予、乐、安!”他发出一声悲愤的嚎叫,猛地跳了起来,抖着手臂,“我的饭!我刚打的糖醋里脊!”
程究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捶着桌子,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哈哈哈报应!让你瞎看!让你瞎说!”
闻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呛了一下,勉强忍住笑,赶紧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晏淮序,又递给还在狼狈咳嗽、脸涨得通红的予乐安。
“对、对不起……咳咳……我不是故意的……”予乐安边咳嗽边道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一半是呛的,一半是窘的。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晏淮序刚才那句话和那个手势,心跳快得不像话。
晏淮序一边用纸巾胡乱擦着手臂和餐盘边缘,一边痛心疾首:“完了完了,这还怎么吃,予乐安你得赔我!赔我糖醋里脊!”
程究笑够了,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添油加醋:“就是就是,乐安,你看你把我们他吓的,心灵和胃口的双重创伤!”
予乐安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声道:“赔,我赔!马上给你重新打一份。”
周围几桌的同学也被他们的动静吸引,好奇地望过来。
予乐安红着脸逃离现场,快步走向打饭窗口,去给晏淮序重新买一份饭。
他心里又羞又恼,暗骂晏淮序口无遮拦,更气自己反应过度。
然而——沈行,此刻正独自坐在食堂一个安静的角落,对这边发生的骚动一无所知,安静地吃着自己的午饭,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下午没课,晏淮序、程究和闻也吵吵嚷嚷地冲向小卖部,主要是晏淮序,他坚持要予乐安请客补偿。
予乐安以“吃得太饱”为由婉拒了同去,独自一人留在了渐渐安静下来的食堂。
食堂阿姨们推着清洁车开始收拾残局,碗碟碰撞声和哗哗的水声取代了之前的喧闹。
予乐安坐在原位没有立刻离开,他拿出手机,屏幕干净得过分,没有新的消息。
那个熟悉的头像,沉寂在列表深处,他摩挲着手腕上的平安绳,红绳依旧鲜亮,只是那份曾经炽热的期待,如今已变得微凉。
他点开与江白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仍然停留在他发出的那句“我想你了”。
前面是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并非被拉黑,而是消息根本无法发送至对方所在的网络环境。
予乐安尝试过很多次,从一开始的每天几条,到后来的几天一条,再到如今,只是静静地看着,连尝试发送的勇气都渐渐磨灭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锁上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
心里空落落的,像这逐渐被清空的食堂,他站起身,把餐盘放到回收处,慢悠悠地踱出食堂。
室外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他没有回教室,也没有去宿舍,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图书馆。
那里总是安静的,或许能让他纷乱的心绪也沉淀下来。
图书馆里果然没什么人,只有管理员在柜台后打着盹。
予乐安习惯性地走向靠窗的那个老位置。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游记,漫无目的地翻看着,彩页上是异国他乡的风景,陌生而遥远。
他看着那些图片,思绪却飘得更远。
那个人,现在在哪个国度?看着怎样的风景?是否......偶尔也会想起他?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蔚蓝的海岸线,予乐安垂下眼睫,将那一丝难以言说的怅惘悄悄藏起。
他合上书,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桌面上,闭上了眼睛。
周围是如此的安静,只有书页泛着陈旧的气味,以及阳光移动时细微的声响。
予乐安在图书馆里趴了不知多久,直到脖颈传来酸麻感才直起身。
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揉了揉眼睛,把游记放回原处,决定去操场走走,吹吹风或许能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些。
操场上比图书馆热闹许多,有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跑道上也有零散的学生在跑步。
予乐安沿着跑道内侧的草地慢慢走着,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了他的视线。
在跑道拐角处的单杠区,沈行正独自一人进行着引体向上。
他穿着白色运动t恤,手臂肌肉因为发力而绷出流畅的线条,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濡湿,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光。
予乐安脚步一顿,就想转身避开。
他可没忘记食堂里晏淮序那番“高论”和自己当时的窘态,此刻看到沈行,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沈行已经完成了最后一组动作,利落地从单杠上跳下,稳稳落地。
他拿起挂在旁边栏杆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一抬头,目光恰好与来不及躲开的予乐安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