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近在咫尺，即使是寒冷的冬季，也浇不熄毕业班弥漫的焦灼气氛。
教室后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变小，触目惊心。
各科试卷雪片般发下来，摞在课桌一角简直要淹没埋头苦读的身影。
暖气开得很足的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压低声音的讨论。
予乐安和江白也不例外。
他们占据了图书馆靠窗的固定位置，每天下午放学后，都会在这里泡上两三个小时。
予乐安理科是弱项，尤其是物理电路图，常常看得他眉头紧锁。
江白则相反，数理化几乎一点就通。
江白拿过予乐安的物理卷子，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简化电路低声讲解。
予乐安凑过去专注地听着，偶尔提出问题。
在食堂吃饭时，话题也常常围绕着学习，两人面对面坐在嘈杂的人群里，餐盘里的饭菜冒着热气。
“刚才那道化学计算题，你最后算出来ph值是多少？”予乐安夹起一筷子青菜问道。
“好像是5，”江白扒着饭，含糊不清地回答，“你呢？”
“我算错了，得重新算一遍。”予乐安叹了口气。
“没事，吃完饭回去我帮你看。”江白说着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夹到了予乐安碗里，“多吃点，补补脑。”
这样的对话日复一日，他们互相分享从各种渠道搞来的密卷。
在无数个灯火通明的夜晚，陪伴彼此的不是游戏和娱乐，而是成堆的参考书和永远也做不完的真题。
压力大的时候，他们就到教学楼下的空地上迎着冷风跑两圈，或者只是静静地站一会儿，看着嘴里呼出的白气融入寒冷的夜色。
“江白，”一次模拟考失利后，予乐安情绪有些低落，“要是考不上同一所高中怎么办？”
江白正踢着脚下的石子，闻言停下来转头看他：“怎么可能考不上，我们肯定能考上同一所。”
这话让予乐安浮躁的心安定了不少。
冬日天光短，放学时往往已是华灯初上。
两人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讨论今天复习的难点，也憧憬着考完试后要去哪里彻底放松。
“走啦，如果今晚还要补数学题的话随时打视频给我。”江白停下脚步。
“知道了。”予乐安点头踏进电梯。
初中的数学始终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复杂的公式和图形总能轻易搅乱他的思绪。
与之相反，江白却是游刃有余，也因此成了他随传随到的“专属讲师”。
江白笑了笑，抬手挥了挥，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果然，晚上九点半，予乐安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坐到书桌前。
犹豫片刻，他还是点开了与江白的微信视频通话。
请求被秒接通的，然而在屏幕亮起的刹那，予乐安不能将摄像头翻转对准了摊开的数学习题册。
“干嘛把摄像头转过去？”屏幕那端传来江白的声音。
“做题。”予乐安言简意赅。
“把摄像头转回来，我想看看你。”
予乐安抿了抿唇，依言将摄像头切换回前置。
屏幕上立刻映出他自己的脸以及湿发不断滴落在他肩头睡衣上的水痕。
屏幕那端的江白眼神一暗，眉心出现了细微的褶皱，然后目光落在予乐安滴水的发梢上。
“怎么了？”予乐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出声询问。
“头发怎么又不吹干？这样会着凉，头也会晕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予乐安立刻起身抓过手边的干毛巾，有些慌乱地在头上胡乱揉搓着。
他刚想开口说“现在吹了”，却隐约听到江白那边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
声音不大，却让予乐安心脏一沉。
紧接着手机镜头变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仓促地挡住了。
“江——”
通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留下一片突兀的忙音。
“……”
予乐安握着手机，有些茫然地看着退回的聊天界面，他想重拨，指尖还未落下，一条新消息就弹了出来：
[有点事，下次再聊]
予乐安放下手机，拿起被冷落在一旁的吹风机，嗡嗡的声响很快充斥了安静的房间，却吹不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空荡。
最终，他还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摊开的数学习题册上。
那些扭曲的符号和数字此刻更像是一团无法理清的乱麻，与他此刻的心绪如出一辙。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着，写下的却不是演算过程，而是几个无意义的且纠缠的线条。
刚才通话中断前，那边隐约的说话声……
予乐安知道自己不该过多揣测。
可那种被骤然悬在半空的感觉，以及对方最后那一刻显而易见的匆忙，都像细小的刺，扎在心上，不疼，却无法忽视。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心头翻涌的杂乱念头，伸手摩挲了一下腕间的平安绳。
福珠温润的触感传来，让他感到些许安抚的力量，他想起江白说这话时认真的眼神，想起他递过礼物时略带期待的笑容。
也许……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予乐安立刻看去——却只是系统推送的新闻通知。
清晰的失落感漫上心头，他索性关掉了台灯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卧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