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宫,夜。
大殿里的灯已经熄了大半。
只有主位前那盏长明灯还亮着。
方艺可坐在灯下,看着桌上的两封信。
一封来自钰龙帝。
一封来自灵师界。
……
钰龙帝的信很朴素。
没有太多修辞。
只是把朝上的话一条条写了下来。
哪位亲王主张“顺势而为”,谁在暗中盘点自家能争名额的人选,佛都与越无尽使者的原话,归墟那边给出的所谓“规则草案”……
最后一句话是——
【我不准备替荒古去抢名额。】
【但我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天星宫怎么看,请直说。】
……
灵师界的信则简短得多。
只是一份评估的摘要。
上面只有三行。
【一,若未来百年内,大罗及以上战力被通道全部抽走,现行封界与补脊方案撑不过下一轮量劫。】
【二,若顶层仅部分被抽走,且荒级/洪级战力有补充,则有可能勉强撑过,但恢复空间有限。】
【三,无论抽走多少,重开通道都不会让荒古“更安全”,只会让这一界更容易被上面当成可控样本。】
信末是一句云素的亲笔。
【我们只算给你看。】
【怎么选,是荒古自己的事。】
……
“灵师界这帮人,说话还是这么冷。”方文尚在一旁嘟囔。
“好听点叫客观,难听点就是——自己算完,把纸递过来,让我们自己决定死活。”
“他们已经比上面那两位好太多了。”叶行道。
“至少把算出来的那张表给我们看。”
……
楚百八坐不住。
“那我们怎么办?”他问。
“通道是上界开的,名额是上面丢下来的饵。”
“我们说不抢,别人照样会抢。”
“大罗被强行吸上去,我们拦得住吗?”
“拦不住。”叶行很直接。
“那不是我们这一层能拦的。”
“我们能做的,不过两件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让想留下的人知道,顶层被抽走,荒古还是有路。”
“第二,让犹豫的人先看清楚——飞升之后路是什么样,再决定要不要往上挤。”
……
“你准备怎么让他们看?”方艺可问。
“把灵师界这张评估表原封不动贴在城门上?”
“贴了也没人信。”方文尚摇头。
“上界那边只要再丢一批‘飞升成功者’回来打广告,下面的人又会觉得——”
“‘看,人家飞上去了,多好。’”
“人只信自己看见的。”叶行道。
“那就先让他们看见‘顶层被抽走之后,本界会变成什么样’。”
“怎么个看法?”楚百八皱眉。
“真等大罗被强行吸上去再说?”
“当然不能等到那时候。”叶行摇头。
“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他把灵师界的评估信摊开。
“灵师界这帮人,虽然冷,但算得很细。”他说。
“他们的意思很简单——”
“不补人,被抽走就完。”
“想不完,就得先往荒级那边推一拨人,再想清楚——”
“真抽的时候,谁留守。”
……
“补人这一条,我们一直在做。”方艺可道。
“天星宫这些年收了多少弟子,谁练刀,谁练阵,谁练术,我们心里有数。”
“只是——”
她看着那张评估。
“以灵师界算出来的标准来看,这些人现在离‘荒’还差得远。”
“差得再远,也得往那边推。”叶行说。
“荒古不能永远靠你一个人扛龙脉,也不能永远期待有人从外面下来补脊。”
“哪怕多推出几个真心留在荒古的荒级,将来顶层被抽走时,这一界也不至于一抽就塌。”
……
“那第二条呢?”楚百八问。
“谁留下来守?”
叶行看了他一眼。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先别看别人。”他说。
“先看自己。”
“你是这条路里,走得最正的那一批。”
“如果有一天通道真挂在你头顶上,你要怎么选?”
楚百八沉默。
半晌后,他咬牙道:
“我走的每一步,是为了荒古。”
“不是为了名额。”
“真到了那时候——”
“能不走,我就不走。”
“有人要推我,我先问他敢不敢在荒古这片地上跟我打一架。”
……
“我会把这句话记下来。”方艺可道。
“到时候你要是想不明白,我就拿这句话打你。”
楚百八苦笑。
“可可姐,你这也太狠了。”
“狠一点,总比以后后悔好。”方艺可说。
……
“天星宫这边的态度,就这样。”叶行最后总结。
“通道开不开,是上界的事。”
“名额抢不抢,是别人的事。”
“我们能决定的,只有一点——”
“自己练的这身本事,是留给荒古用,还是留给别人用。”
“我们选前者。”
“选了,就不要反悔。”
……
信很快回到了钰龙仙国。
这一次,方艺可只写了一行。
【天星宫不参与任何名额分配。】
【若上界强行开通道,大罗之上被吸走,是上界的手;荒古之下,谁留谁走,是各家自己的命。】
钰龙帝看完这两句话,笑了一下。
“这丫头,比我当年还硬气。”他低声道。
他把信收好。
下一次朝会上,他没有再提“通道风声”。
只在散朝前淡淡说了一句:
“钰龙仙国,不负责替任何人去上界讨名额。”
“谁想争,谁自己去。”
“争赢争输,都是各人的造化。”
……
远处,观测幕上的荒古曲线又轻轻抖了一下。
这一次的振幅很小。
小到只有盯着它看了很多年的人,才能察觉出那一点变化。
但对灵师界而言,这已经足够。
他们知道——
不论通道最终由谁打开,荒古这一边,至少已经有人把自己的话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