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马大桥下的寒风与泪水仿佛被隔绝在了身后。
当林羽牵着眼睛红肿、但情绪已经稳定许多的况星湄走进家门时,焦急等待的马疏萤立刻冲了上来,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星湄!我的星湄!你吓死妈妈了!”
马疏萤的声音带着哽咽,上下检查着女儿,确认她除了情绪低落外并无外伤。
况砚深站在稍远处,冷峻的脸上线条依旧紧绷,但看到女儿安全归来,那冰封般的眼神深处,似乎也微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
他的目光在林羽和况星湄之间扫过,最后定格在林羽身上,带着审视,却并未立刻开口质问。
“妈,我没事……”
况星湄靠在母亲怀里,声音还有些沙哑,她悄悄看了林羽一眼,眼神复杂,包含了感激、依赖以及一丝残存的不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马疏萤拍着女儿的背,然后看向林羽,眼神充满了感激,
“小宸,谢谢你,谢谢你把她找回来……”
林羽摇了摇头,低声道:
“疏萤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气氛有些微妙地缓和下来,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有些话题,终究是无法回避了。
四人沉默地回到客厅,各自坐下。
灯光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最终还是况砚深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目光直视林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
“宸晓,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依偎在马疏萤身边的况星湄,然后重新看向林羽,语气郑重:
“如你所见,我和星湄,并非普通人。我们是僵尸,一种游离于生死之间的存在。这是我们最大的秘密,希望你能为我们保守。”
他的坦白直接而干脆,没有拐弯抹角,这是一种经过权衡后的信任,也是一种带着压力的试探。
林羽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诚恳:
“砚深哥,疏萤姐,星湄,你们放心。今晚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是我的家人,保护家人的秘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眼神清澈而坚定,让马疏萤暗暗松了口气,连况星湄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然而,林羽的话并没有说完。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握紧,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的三张面孔——
冷峻的况砚深,担忧而温柔的马疏萤,以及带着依赖和困惑的况星湄。
“其实……”
林羽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我也有事情,想对你们坦白。希望……希望你们听完之后,不要生气,能……能原谅我。”
况砚深的眉头瞬间锁紧,周身那冰冷的气息似乎又开始凝聚。
马疏萤则愣住了,疑惑地看着他。
况星湄更是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我就知道这小子别有用心!”
况砚深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一丝被欺骗的怒意。
“砚深!”
马疏萤立刻打断他,虽然心中也充满了惊疑,但她还是按住了丈夫的手臂,看向林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
“小宸,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听着。”
林羽感激地看了马疏萤一眼,然后缓缓说道:
“首先,我的真名,叫黄语宸。‘宸晓’是我的艺名,也是我之前任务用的化名。”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三人的反应。
况砚深眼神更冷,马疏萤满脸错愕,况星湄则是一副“果然还有秘密”的复杂表情。
“我出生在一个……比较特殊的家庭。我的父母,是闾山派的法主。”
林羽斟酌着用词,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闾山派你们可能不了解,是一个传承古老的……道家法脉。家里的规矩非常严苛,我从小就被逼着学习各种枯燥的术法,几乎没有自由。所以……在我少年时,我选择了离家出走。”
这个理由,与他之前对剧组导演说的吻合,也解释了他身上可能存在的“异常”气息来源。
“后来,机缘巧合,也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成为了国家特殊事务办公室的一名顾问。”
林羽继续说道,这次,他看到了况砚深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显然,这位高级警督对这个部门有所了解。
“之前我在横店做群演,进而意外成为男主角‘宸晓’,其实是为了保护一位重要人物的家属,进行的身份伪装。”
林羽避重就轻,没有提及父母的具体情况,
“后来,组织上安排了新的任务,我就必须离开,所以才有了杀青宴上的‘神秘失踪’。”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香港,并且是那副样子……”
林羽苦笑了一下,
“我的新任务,需要我用一种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潜入香港。所以,我选择了最不起眼的方式——徒步,从一个城市走到另一个城市,风餐露宿,就成了你们在警局见到的那副模样。”
他看向况砚深:
“砚深哥你的感知没有错,在警局第一眼,你就看出了我的不寻常。我当时很紧张,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顺势装作一个精神受创的流浪儿,跟着疏萤姐回来……对不起,我利用了疏萤姐的善良,也欺骗了大家。”
他站起身,对着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于这段时间的欺骗,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疏萤姐,你像对待亲人一样照顾我;星湄,你把我当成哥哥;还有砚深哥……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怀疑,但还是给了我容身之处。我却一直在对你们撒谎。”
他的声音充满了真挚的愧疚,让原本脸色冰冷的况砚深,眼神也微微波动了一下。
马疏萤更是眼圈发红,心情复杂难言。
况星湄咬着嘴唇,看着林羽,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起身,林羽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我之所以选择现在坦白,一方面是因为星湄的事情,我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的任务。”
他看向况砚深,语气严肃:
“我之前的引导,并非完全虚构。我的任务目标,就是拔除樱岛超凡势力在华夏的所有布局和暗桩!沈皓然事件,以及我‘被迫害’的剧本,虽然是我顺势而为的伪装,但指向的目标——山本集团及其背后的樱岛势力,是真实存在的敌人!他们确实在华夏,在香港,进行着各种危害我国安全和稳定的勾当!”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说道:
“我说出这些,不是想为自己开脱,只是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苦衷和立场。欺骗你们,非我所愿,但职责所在,不得不为。无论你们是否原谅我,我都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理解。如果……如果你们无法接受,我立刻离开,绝不再打扰。”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马疏萤看着眼前这个青年,想到他离家出走的“苦衷”,想到他身为国家顾问的职责,想到他刚才寻找星湄时的焦急和此刻坦白时的诚恳,心中的气恼和受伤,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心疼,有理解,也有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
况星湄则是脑子乱糟糟的。
闾山法主的儿子?
国家顾问?
任务?
这些词汇冲击着她年轻的认知。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刚才在桥下,那个拥抱和那些安慰的话语,是真切的。
他骗了她,但也救了她,安慰了她。
最终,还是况砚深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股冰冷的敌意似乎消散了大半。
“黄语宸……或者说,黄顾问。”
他看着林羽,目光锐利如昔,却少了几分针对,
“你的坦白,很有勇气。你的身份和任务,我大致明白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
“关于山本集团,我的调查也一直在进行。他们确实不干净,与樱岛某些隐秘势力关联极深。如果你的目标是他们,那么……”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马疏萤这时也擦了擦眼角,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却带着宽容:
“小宸……不,语宸。你这孩子……也是不容易。以后……就别再骗我们了,好吗?”
林羽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眼眶也有些发热:
“嗯!疏萤姐,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欺骗你们!”
况星湄看看父母,又看看林羽,突然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语气别扭却不再有隔阂:
“骗人精……不过,看在你刚才……还有任务是为了对付那些讨厌的樱岛家伙的份上,本小姐暂时原谅你了!”
至此,所有的谎言与秘密,至少在表面上一层,被彻底揭开。
林羽以“黄语宸”,国家特事办顾问的真实身份,重新站在了况家人面前。
虽然过程充满了戏剧性和些许伤痛,但结果,似乎走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或许能并肩作战的方向。
夜色深沉,但客厅里的灯光,却仿佛比之前更加温暖明亮了几分。
真正的信任,或许才刚刚开始建立。
而针对山本集团和其背后势力的风暴,也即将因为这场坦诚,而拉开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