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门缓缓打开,林羽踉跄着迈出一步,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浑身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倒下。
守候在外的钟主任和几名核心队员见状,脸色大变,立刻冲上前扶住他。
“木栩!你怎么样?!”
“快!叫医疗队!”
林羽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
“我没事……只是神魂消耗过度,休养一段时间便好。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一旁待命的医疗专家连忙上前检查了一下被抱出来的婴儿,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奇迹!真是奇迹!孩子生命体征非常平稳,脑波活动比之前活跃了无数倍,虽然还很微弱,但充满了生机!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羽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没事就好……快将孩子送还给石家吧。刚才……在救治过程中,我以特殊方法‘问’了石坚残魂几句,他亲口承认,夺舍之事乃他一人所为,石家其他人并未参与,甚至可能都不知情。湘西的婴儿案……到此,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为石家其他人的处理定了性,也解释了自己为何如此虚弱,完美地掩盖了识海魂战的真相。
钟主任深深看了林羽一眼,他自然能看出林羽的消耗绝不仅仅是“问了几句”那么简单,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重重点头:
“好!你辛苦了!后续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你立刻去休息!需要什么丹药、资源,尽管开口!”
林羽摇了摇头:
“我想……请几天假,回一趟家。”
“回家?”
钟主任一愣。
“嗯。”
林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倦怠和渴望,
“用‘黄语宸’的身份回去看看。放心,我知道规矩,不会暴露任何东西,只是……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他们,吃一碗家里的馄饨。”
钟主任看着林羽苍白而疲惫的脸,心中了然。
这次任务,尤其是最后这凶险莫测的魂战,对林羽的心神消耗太大了。
他需要一种情感上的慰藉和锚点来恢复。
回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明白了。”
钟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马上安排车送你去机场。一切行程都会为你安排好,绝对安全隐蔽。”
……
几个小时后,林羽(易容成黄语宸的模样)站在了江南水乡古镇——
横店的一条略显陈旧的老街上。
与他平日里经历的惊涛骇浪相比,这里充满了平淡而温馨的烟火气。
他的目光,落在了街角一家小小的、招牌有些褪色的面馆——“林家馄饨铺”。
店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正是午后闲时,没什么客人。
一对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慈和、腰系围裙的夫妇正坐在店里择菜聊天,偶尔抬头看看街景,眼神中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平和。
那就是他的父母,林安和李芳。
他们比记忆中老了一些,鬓角添了白发,但气色很好。
林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温暖、愧疚、渴望……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让表情变得自然,迈步走进了面馆。
“老板,老板娘,来碗小馄饨。”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
林父抬起头,看到客人,立刻笑着起身:
“好嘞!小哥稍坐,马上就好!”
他手脚麻利地开始下馄饨。
林母则热情地拿来碗筷,用抹布擦了擦桌子,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林羽:
“小哥看着面生啊,是来横店旅游?还是来找活干的群演?”
林羽低下头,避免与母亲对视,含糊道:
“嗯……想来横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当个群演赚点生活费。”
“哦哦,当群演辛苦啊,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林母语气中带着同情,
“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不容易啊。”
这时,林父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过来了:
“鲜肉小馄饨,汤底是今早熬的骨汤,小哥尝尝味道怎么样?”
洁白如玉的馄饨在清亮的汤中沉浮,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少许紫菜,香气扑鼻。
林羽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是妈妈调馅的味道!
是爸爸熬汤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
一瞬间,无数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小时候缠着妈妈要多吃一碗馄饨,高考前深夜回家总能吃到爸爸留的夜宵,每次离家时父母塞满行囊的叮嘱和牵挂……
在外他是金丹真人,是阴司监察使,是守护一方的英雄。
但在这里,他只是个离家的孩子。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进碗里。
他赶紧低下头,用手背慌乱地去擦,却越擦越多。
林父林母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小哥?你……你这是怎么了?是馄饨不合胃口?还是……”
林母关切地问道,递过来一张纸巾。
林父也有些无措:
“是不是辣子放多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林羽接过纸巾,捂住眼睛,肩膀微微颤抖,努力平复着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圈通红,声音沙哑地道:
“没……没事。馄饨很好吃……是……是太好吃了……有……有家里我爸妈做的味道……”
他借着黄语宸的身份,将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半真半假地倾泻出来:
“我……我十五岁的时候不懂事,嫌家里管得严,就……就离家出走了……在外面瞎混了好多年,也没混出个人样……连顿饱饭都常常吃不上……好久……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
林父林母闻言,顿时露出了然和心疼的神色。
“唉,原来是想家了。”
林母叹息道,
“孩子,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啊!天下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你离家这么多年,你爸妈不知道该多担心你呢!”
林父也点头附和:
“就是!你看我儿子,倒是事业有成,可一年到头在外面忙,我们也难得见上一面,心里天天惦记着。你这都在外面,他们肯定更担心!混得好不好不重要,平平安安回家就好!”
林羽听着父母的话,心中更是酸楚无比,只能顺着话头继续编下去,将黄语萱告诉他的关于“黄语宸”的信息说了出来:
“我不敢回去……我混得太差了,没脸回去……而且,前段时间听说……我妹妹……我妹妹她也学我,离家出走了……我爸妈肯定更伤心了……我……我更没脸见他们了……”
他这番话,既是黄语宸的故事,又何尝不是他对自己无法常伴父母身边的一种愧疚投射?
林父林母听到“妹妹也离家出走”,更是唏嘘不已,连连安慰他。
就在这时,林母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林羽(黄语宸)的脸,若有所思道:
“诶,小哥,你姓黄?你刚才说你妹妹……也叫语萱?黄语萱?”
林羽心中猛地一紧,面上却故作惊讶:
“老板娘……您怎么知道?您认识我妹妹?”
林母一拍大腿,对林父道:
“老头子,你记不记得?之前小羽回来那次,身边跟着个特别漂亮能干的女助理,是不是就叫黄语萱?”
林父经提醒,也努力回忆着:
“好像……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诶!你这么一说,我看这小哥的眉眼,和那个黄助理,还真有几分像嘞!”
林母越发肯定,对林羽道:
“小哥!你说巧不巧!我儿子林羽,他以前的那个助理,就跟你一个姓,也叫黄语萱!长得跟你还挺像!会不会……就是你妹妹啊?我儿子好像是什么便利店的大区经理,她是他的助理!”
轰!
林羽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父母竟然还记得黄语萱!
而且还记住了名字,甚至看出了相貌上的相似!(毕竟他现在的容貌是照着黄语宸伪装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该怎么回答?
承认?
那黄语萱的身份就可能引起父母更多的关注和怀疑。
否认?
又该如何解释这惊人的巧合?
面馆里安静下来,林父林母都好奇而期待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林羽的心脏砰砰直跳,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最合理的解释来应对这意想不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