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石家近乎完美的“投降”姿态,林羽心中那根疑虑的刺始终未能消除,但眼下确实没有直接证据可以推翻这一切。
婴儿需要救治,局面需要稳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位新任的石家话事人——石磊,沉声道:
“石家主动投案,交出受害婴儿和研究资料,配合调查,这些行为,法庭自然会予以考量。但法律就是法律,参与了盗取婴儿、非法拘禁、进行非人道实验的人,必须接受法律的审判和制裁,这是底线,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石磊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认罪之色,连忙躬身道:
“是是是!长官说的是!石家罪有应得,绝不敢求脱罪!我等参与此事之人,皆愿接受惩罚!只是……只是恳请政府看在孩子们都安然无恙、我等幡然醒悟主动配合的份上,能……能从轻发落,给我石家留下一丝重整旗鼓、戴罪立功的机会。罚款方面,石家定然倾尽所有,绝无二话!”
他语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哽咽,将一个真心悔过、只想为家族保留一丝香火的形象演绎得无可挑剔。
林羽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缓缓道:
“刑罚轻重,自有法院依据事实和法律裁决,非我所能承诺。但主动投案、未造成更严重后果、积极赔偿,这些确实是法定的从轻情节。至于主事者……”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数年刑期是免不了的。石家也需要缴纳巨额罚金,以示惩戒。这是你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石磊听到“数年刑期”和“巨额罚金”时,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悲戚和顺从,深深一揖:
“多谢长官坦言相告!只要石家根基尚在,血脉不绝,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我们接受。”
一切顺利得令人不安。
林羽不再多言,安排随行的警方和后续赶来的专业团队接管实验室,清点设备资料,并将那些状态相对稳定的无魂婴儿小心转移出去。
他看着石家人极其配合,甚至主动帮忙搬运一些不涉及核心技术的设备,解答技术人员的疑问,整个过程顺畅无比,仿佛他们真的已经彻底认罪伏法,只想争取宽大处理。
但林羽越是观察,那种不和谐感就越是强烈。
太配合了,太顺从了,太……完美了。
就像一个精心排练过无数次的剧本,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破绽。
他走到僻静处,再次接通了钟主任的加密通讯,将自己的观察和疑虑详细汇报。
“主任,石家的投降找不到任何明面上的问题,孩子找到了,技术上交了,人也控制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他们配合得过了头,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并且准备好了整套应对方案。这不像是一个刚刚遭遇巨变、家主‘自杀’、惶惶不可终日的家族该有的状态。”
电话那头,钟主任沉默了片刻,声音凝重:
“你的直觉很重要。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确实交出了最大的筹码,表面上停止了所有抵抗。在没有新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对一个已经‘投降’的家族再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否则舆论上和程序上都说不通。”
他话锋一转,低声道:
“不过,你提醒了我一点。石坚的尸体!他们是赶尸炼魂的行家,弄个替死鬼,或者用某种邪术操纵一具尸体伪装成石坚自杀,并非不可能!这是目前最大的疑点!”
林羽眼中精光一闪:
“没错!尸体!虽然他们用功法特殊解释了魂魄与肉身的不协调,但这恰恰是最值得怀疑的地方!如果能对那具尸体进行dNA比对,或者更深入的尸检,或许能发现端倪!”
“我立刻安排最可靠的法医和基因鉴定专家过去,以‘进一步确认死因、完善证据链’为由,对石坚的尸体进行秘密采样和鉴定!”
钟主任果断下令,
“但在结果出来之前,明面上的调查必须按照正常程序进行,不能让他们察觉我们的怀疑。”
“明白。”
林羽应道,
“但我建议,对石家核心成员的监控绝不能放松,尤其是暗中监视和监听,必须立刻安排上!我怀疑他们的投降只是一个缓兵之计,或者有更深层的目的。”
“同意!我会让‘谛听’小组立刻接手对石家的全方位监控。你那边交接完成后,先撤回指挥部,石家的后续工作交给其他小组。你需要休息,同时也需要跳出局外,从更高层面审视整个事件。”
钟主任做出了安排。
“是!”
结束通话,林羽心中稍定。
只要开始对尸体进行深入鉴定,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时候。
他回到现场,看着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个婴儿转移上车,石家实验室内的核心设备也被贴上了封条。
石磊带着一众家族核心成员,垂手站在一旁,表情悲痛而顺从,甚至主动交出了个人的通讯设备,表示愿意接受隔离审查。
林羽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具已经被装入裹尸袋、准备运走的“石坚”尸体,鬼谷阴阳眼悄然运转,那丝魂魄与肉身间的细微不协调感依然存在。
他不动声色地对负责押运的警方负责人低声叮嘱了几句,强调尸体检验的重要性。
一切处理完毕,林羽坐上返回指挥部的车。
车辆驶离石家祖宅,透过后车窗,他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看似平静下来的高墙大院,眉头却始终紧锁。
石家的投降,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似解决了问题,却留下了更多令人不安的谜团。
他们真的甘心就此覆灭?
那个老奸巨猾的石坚,真的会用如此憋屈的方式“自杀”谢罪?
还有,另外两家都与九菊一流有染,为何唯独石家的实验室里找不到任何九菊的痕迹?
是他们藏得更深,还是真的洁身自好?
亦或是……他们与九菊的关系,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技术合作?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脑海。
林羽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神识却依旧保持着一丝对外界的警惕。
他知道,与石家的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
眼前的风平浪静,很可能只是下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假象。
“谛听”已经出动,dNA鉴定也在进行。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证据浮现,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而一旦让他抓住那根线头,他必将把这看似完美的“投降”假象,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