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康尼,梦中世界,即将崩落的十二时刻。
一辆列车满载着两千五百万梦中旅客重返现实,一场神战于十二重【诡道】的交织之下落下帷幕。
最终,一位神明就此死去了,另一位神明继而陷入了沉睡。
七位半神在梦境残破的大地上等待着一位无途行者的归来,同时于梦境世界中那棵遮天蔽日的燃烧巨树之下、见证一只火萤的破茧重生。
乐子神【阿哈】带着两位假面愚者离开了,顺手带走了【欲孽】和【悼哭】。
在这场梦想之地的【剧本】中,祂谈不上朋友,也算不了敌人,如果没有叶苍对自身和【希佩】权能的拆解,这场剧目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一如那八十个周目的末日幻影,匹诺康尼终将迎来属于它的末日。
但,掌管【剧本】的神明,早已算尽了一切,自然也算到了这唯一通往未来的可能性。
况且,这场剧目的结果,本就在众多见证之神的期望之中……【终末】、【神秘】、【记忆】乃至于【秩序】,蝴蝶的振翅尚能掀起大洋彼岸的一场风暴,那些并未亲自入局的星神,你怎知祂们是否在潜移默化之中引导了这场剧目的最终走向?
世界的未来在数道宏伟意念的影响之下达成了【均衡】与共识,无论如何,现在的结局已是诸神默认的共同结果——
匹诺康尼迎来了无神的时代,就如那【剧本】中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没有神在的星期天。
“终于……结束了吗?”
瓦尔特·杨站在废墟之上,抬头眺望远方燃烧的巨树与破碎的梦境天幕,伸手推了推脸上满是裂痕的黑框眼镜,手中的血色金属手杖也已在先前的战斗中有了不小的磨损,整体结构变形严重。
如今的他,既是【丰猎】的令使,又是叶苍七重美德之一的半神,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动用【腐败】的诡道权能……即便如此,他的心态也并未发生多大的变化,只是在亲身经历了一场惨烈的神战之后,略微有些唏嘘。
“亲身感受过这份力量带来的侵蚀和污染,才知道那时的他,选择独自背负这些【诡道】之时,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丹恒提着长枪,走向中年男人身侧,与其并肩而立,轻声开口道:“不过,现在的我们,多少也算是能够为他分担些许的压力了吧?”
两人身前的荒原之上,白发女子手里拖着一枚虫卵,随手将作为武器的一线月华与冰结大剑挥散,看了看半空中燃烧的虫茧,又看了看掌心那枚硕大如水桶般的卵。
沉默片刻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来,走到丹恒和瓦尔特身前,郑重地将虫卵递交给了前者。
“这是?”丹恒怀抱长枪,下意识伸手接过,一头雾水地同时向着镜流投去询问的目光。
镜流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而后缓缓吐出了八个字:“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丹恒闻言,小手一抖,手里的虫卵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得亏那虫卵来自一位诡厄之神的神体,本身质地足够坚硬,不然被他来上这么一下子,早就黄的白的溅满一地了。
“抱歉,没拿稳。”
丹恒弯腰重新将虫卵捡起,用袖子擦去其上沾染的灰尘,刚准备说点什么,脑海中自己被某人拿刀追着砍的画面一闪而逝,手里的虫卵“砰”地一声再次掉在了地上。
“……”
原本准备走开的镜流见此情形,认真打量了丹恒几眼,忍不住开口道:“你要不直接把他砸了吧,我不拦你。”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救就不救咯,一直手抖是什么意思?
丹恒闻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以对。
好在,一旁的瓦尔特·杨主动替他解了围,主动将虫卵抱起,准备将刃的意识带回现实。
另一边,白发披散、浑身萦绕着【深红】之线的女子随手挽了个刀花,将诏刀归入鞘中,绯红的眸子凝望头顶熊燃着紫红色火焰的巨树,如同凝望一场铺天盖地的瓢泼大雨。
思绪似乎也随之回到了那个守望一位老者的雨夜之中。
她将诏刀斜挎在腰间,随时取出一柄绯红的纸伞,将其撑在头顶,轻声喃喃道:“此世如雨而逝,终归大地,希望这匹诺康尼的未来……已是如你所愿。”
这是她来到匹诺康尼的理由,也是一位自灭者与血罪灵相互的救赎。
他们曾在【Ix】的阴影之下同行,共同沐浴着一场血雨与那轮漆黑大日的阴影。
她为那位老者守望着前路,而最后,那位老者也成为了叶苍将她重新带回存在世界的道标。
就像那时在黑日的阴影之下,她拉住了那位少年,而后当那轮【虚无】的大日即将吞没她的存在之时,那位青年也如期而至,将她从逝者的世界带回。
还有什么,比这因果轮回的恩返更具宿命感呢?
黄泉撑伞而立,没有试图融入人群,而是沉默着再次开始了属于她的等待。
同样是在那棵燃烧的巨树之下,一位金发青年随手丢下几枚骰子,似乎在锚定匹诺康尼最后的命运。
最终,他的目光掠过众人,嘴角微微上扬,双手揣兜,洒脱地转过身来,准备悄然离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然而,没等他走出多远,一道温淳而不失威严的嗓音便从身后传来,叫住了他的名字:“不打声招呼再走吗?砂金先生?”
“还是说,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三重眼的地母神」芬戈·比约斯(Fenge biyos)呢?”
金发男子的脚步骤然停顿,一身华贵如翠色孔雀翎羽的西装无风自动,转头凝视那位叫住自己的【秩序之子】,轻笑道:“你可以叫我砂金,也可以叫我卡卡瓦夏,名字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代号,不过……”
“堂堂橡木家系的家主大人,竟然对我这个外人如此了解,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