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将军为左翼危局目眦欲裂,却分身乏术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压抑着无尽怒火与悲怆的嘶吼在他身侧炸响:
“将军!左翼交给我!第三队的,还能喘气的,跟我上——!”
李将军猛一回头,只见亲卫陈海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受伤孤狼,双目赤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硝烟,但那狰狞扭曲的神情,李将军从未见过。
陈海是广云城人,看了林羽在誓师大会的影像之后仿佛变了个人,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唯有在砍杀八岐士兵时,眼中才会爆发出那种焚尽一切的恨意。
此刻,陈海甚至没等李将军回应,已然带着一股决死的旋风,领着数十名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凶狠的士卒,扑向了摇摇欲坠的左翼。
那里,迂回成功的数百八岐精锐,正如同热刀切油般撕裂着天云军疲惫的防线,他们怪叫着,挥舞着带有弧度的恶鬼太刀,刀光闪过,必有一名天云士卒倒下。
“结阵!龟甲阵!顶住他们!” 陈海嘶哑地咆哮,声音因仇恨而尖锐。
残存的天云左翼士兵下意识地向他靠拢,残破的盾牌迅速互相靠拢、斜举,组成一道并不算严密,却带着绝望坚持的盾墙。后排士兵则将长枪从盾牌缝隙中疯狂刺出!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的几名八岐武士收势不及,狞笑着撞上盾墙,随即被数杆长枪瞬间洞穿身体,发出凄厉的惨嚎。他们身后的同伴见状,立刻改变了战术,不再硬冲,而是凭借个人武勇和精良的刀法,试图从侧面、从上方瓦解这脆弱的防御。
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八岐武士,显然是这支精锐的头目,他暴喝一声,手中那柄比寻常太刀更长、泛着幽蓝寒光的野太刀高高举起,以一记凶悍无比的“唐竹”(正面竖劈),朝着一名年轻天云士兵举起的盾牌猛劈而下!
“咔嚓!”
木质包铁的盾牌竟被这一刀生生劈裂!那年轻士兵虎口崩裂,惨叫着后退,露出了致命的空档。八岐头目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得意,刀势不收,顺势就要将那士兵斜肩带背劈成两段!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狗杂种!拿命来!” 陈海动了!
他没有去格挡那势大力沉的一刀,而是如同鬼魅般侧身滑步,手中那柄制式横刀贴地疾扫,目标直指八岐头目因全力劈砍而暴露的下盘!
这一招“斩马腿”,狠辣、迅捷,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对方临死前的反扑带走,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为爹娘,为秀娘(他妻子的名字),为那来不及看看这世界的孩子报仇!
“噗——!”
“呃啊——!”
刀锋入肉声与凄厉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陈海的横刀精准地砍入了八岐头目的左脚踝,深可见骨!那势在必得的一刀因此失去了准头和大部分力量,只是在那年轻士兵肩甲上划出一道火星,带出一道浅痕。
而陈海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在对方身体因剧痛而失衡前倾的瞬间,他如同弹簧般猛然起身,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抓对方持刀的手腕,而是五指如钩,狠狠地抠向了对方因痛苦而张大的嘴巴,拇指和食指甚至直接插入了其口腔两侧!
“嗬……嗬……” 八岐头目发出模糊不清的痛吼,野太刀胡乱挥舞。
陈海面目扭曲,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疯狂,他死死抠住对方的颌骨,将其脑袋猛地往下一按!同时,右手的横刀由下至上,一记阴狠毒辣的“撩阴刀”,自对方小腹狠狠切入,直至胸腔!
“这一刀,为我爹娘!”
他嘶吼着,手腕猛地一拧,横刀在对方体内残忍地搅动!
“这一刀,为我妻儿!”
“噗——” 滚烫的、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八岐头目口鼻和腹部创口狂涌而出,溅了陈海满头满脸,让他看起来如同从血池地狱爬出的修罗。
陈海猛地抽出横刀,任由那具沉重的尸体软倒,他看都不看一眼,血红的眼睛立刻锁定了下一个目标。他带来的数十名生力军,以及左翼残兵被他这悍不畏死、几近疯狂的搏杀方式所激励,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竟硬生生被挽回了些许!
“杀!一个不留!为广云城的乡亲报仇!” 陈海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鲜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再次扑入敌群。
他不再讲究任何章法,只有最直接、最有效的杀戮。横刀格开劈来的太刀,顺势抹过对方的喉咙;侧身躲过直刺,用肩甲硬扛一记拍击,反手将刀捅进敌人的肋下;甚至在被三名敌人短暂围住时,他猛地将一名被砍倒的八岐士兵尸体踹向对面,利用这瞬间的阻碍,突前一步,刀光一闪,削飞了最近一名敌人的半边脑袋!
刀锋砍入骨头的滞涩感,兵器碰撞时迸射的火星,垂死敌人发出的嗬嗬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粘稠腥热的血液……这一切,都化为了陈海脑海中复仇的燃料。他仿佛不知疼痛,不知疲倦,每一次挥刀,都像是在对惨死的亲人无声地祭奠。
在他的带领下,这支小小的阻击队伍,竟真的以血肉和意志,暂时顶住了数倍于己的八岐精锐的猛攻,将那道即将崩溃的缺口,死死焊在了原地!
远远地,正在正面苦战的李将军瞥见了左翼这惨烈而顽强的一幕,看到了陈海那如同燃烧生命般的身影。
他心中猛地一痛,那是看到自家儿郎被仇恨与苦难淬炼成杀戮兵器的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悲壮到极致的骄傲。他深吸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举剑狂呼:
“兄弟们!看左翼!陈海顶住了!我等岂能落后?!为了天云,为了身后家园,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