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瞬间陷入一片恐慌和绝望的骚动。最后一丝突围求援的希望,随着这颗头颅的归来,被彻底掐灭!
城主府内,一名军官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语无伦次地汇报了城下发生的一幕。
大田苟一身体猛地一晃,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微微佝偻下去。他缓缓抬起那只握着另一份备份求救信的手,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信纸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是他内心绝望的哀鸣,又像是无数八岐将士命运终章的序曲。
他一步步踉跄地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木窗,带着血腥和焦糊气味的夜风涌入,却吹不散室内的压抑。
望着城外天云大营那连绵不绝、如同星河坠地般的营火,那跳动的火光映在他浑浊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却照不亮丝毫希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仿佛要将他连同这座孤城一同吞噬。
他知道,广云城,连同他和他麾下这三万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将士,已经陷入了真正的、十死无生的绝境。林羽编织的大网,已经彻底收紧,勒得他们喘不过气。
“老师……”
“大师……”
几名核心将领和弟子,如仅存的几名神游境军官,此刻也聚集在厅内,个个面色灰败,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草垛一郎的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许多人心中仅存的侥幸。
一片死寂中,一名性情较为急躁的将领,也是大田苟一的一名记名弟子,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嘶哑地打破了沉默:“大师!不能再等了!援军无望,困守孤城只有死路一条!不如……不如我们集中所有兵力,从西门全力突围!”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几名同样感到绝望的军官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光芒。
那将领见有人意动,继续急切地说道:“西门之外,并无天云主力大军围堵,只有些游骑和零散高手!我们尚有两万多可战之兵,若拼死一搏,如同一股洪流,必能冲破他们的封锁线!只要进入西面的丘陵地带,林羽再想围歼我们就难了!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被他们活活耗死!”
这提议听起来似乎有一线生机。是啊,两万多大军冲击一个没有重兵布防的方向,成功率似乎不低。一些将领的目光投向大田苟一,带着询问和一丝期盼。
然而,大田苟一却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那眼神中的疲惫和清醒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突围?”大田苟一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们以为,林羽留下西门,当真是疏忽吗?那是他故意留下的陷阱!是‘围三阙一’的毒计!”
他走到粗糙的城防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西门外围的区域:“就算我们侥幸冲出了西门,离开了城墙的庇护,然后呢?我们这剩下的两万多儿郎,连续两日两夜未曾安眠,精神萎靡,体力耗尽,如同惊弓之鸟!
而林羽麾下,是养精蓄锐的六万虎狼之师!更有林羽本人这等涅相境强者!”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在野外,没有了城墙依仗,我们这支疲惫之师,如何抵挡他们的铁骑冲锋?如何应对他们的高手追杀?林羽甚至不需要全军压上,只需派出精锐骑兵不断袭扰、切割,我们就会像一群失去头羊的羔羊,被他们一点点蚕食、歼灭在路上!届时,恐怕连这广云城都走不出二十里,便要全军覆没!”
一番话,如同冰水浇头,将刚刚升起的一丝突围热忱彻底浇灭。众人回想起这两日天云军那种如影随形、永无休止的骚扰,想到城外那严整的军营和恐怖的强者,刚刚升起的那点勇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无力感。
“可是……大师,守下去……”另一名将领声音颤抖,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守下去,看不到任何希望。
大田苟一何尝不知?他正要开口,试图用一些虚无的承诺稳定军心,突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一名浑身血迹、头盔歪斜的低级军官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也顾不得礼仪,扑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大师!不好了!城……城西那边,有士兵……有士兵逃了!”
“什么?!”厅内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那军官喘着粗气,满脸惊恐:“就在刚才……趁着夜色,西面城墙那段,陆陆续续有几十个人,用绳索偷偷缒下城墙,往西边跑了!值守的军官发现时已经晚了,拦都拦不住!他们还煽动其他人,说……说留下必死无疑……”
哗——!这个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瞬间炸开!
士兵开始逃跑了!这是军心崩溃的前兆!一旦形成浪潮,恐怕不用天云军攻打,城内自己就先乱了!
“混账!临阵脱逃,动摇军心!该杀!统统该杀!”那名主张突围的将领勃然大怒,抽出佩刀就要出去弹压。
“站住!”大田苟一厉声喝止,他胸口剧烈起伏,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份求救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愤怒、屈辱、绝望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乱,更不能采取过于激烈的手段,否则可能会激起更大的兵变。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尽可能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令:“传令下去!加强各段城墙,尤其是西城的守备!严查任何擅离职守者!但……暂不追究已逃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所有惶惶不安的面孔,提高了声音,仿佛不仅仅是在对部下说,更是在对自己,对这座城池说:
“告诉大家!援军……援军已经在路上了!海上风暴已过,帝国的强大舰队正全速驶来!我们只需再坚守……最多再坚守两日!只要两日!援军必到!届时,内外夹击,必让城外的天云军血债血偿!”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力量。几位将领面面相觑,他们都清楚,这很可能是大师为了稳定军心而编造的谎言,但在眼下这绝境之中,这谎言似乎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是!大师!”众人齐声应道,只是那声音中,少了往日的底气,多了几分苦涩和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