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姜家子弟不服,立刻起身,接口道:“林兄果然博闻强记。既如此,小弟有一元功理论上的疑惑,想请教林兄。众所周知,涅相境需凝聚元相,引天地元气淬炼己身。
然《元辰秘要》有云:‘气过紫府,如舟行逆水,力三分而进一’。请问林兄,此中‘逆水’所指为何?又当以何法化解,方能‘力尽而舟疾’?”
这个问题涉及涅相境修炼的细微之处,颇为深奥,甚至带点陷阱,若理解偏差或实践经验不足,极易答错。
林羽对基础元功理论扎实,但对方引经据典,且问题刁钻。他正快速思索,孔萱的传音又至:“‘逆水’非指阻力,实喻天地元气过于沛然,初入涅相者经脉难以瞬间容纳贯通,犹如小舟突遇洪流,反显行迟。化解之法非硬抗,在于‘疏导’与‘压缩’。
可引《凌虚悟道篇》之言:‘丹田如海纳百川,意守灵台一柱香’,强调以强大精神力精细引导,辅以功法逐步压缩炼化,使洪流化为己用,自然舟疾。”
林羽心中有数,从容答道:“道友所引,精妙却易误解。‘逆水’实非阻碍,乃元气过盛之象。化解之道,在于……”他将孔萱所言,结合自身突破时的体会,用更直白的语言阐述出来,甚至引申了几分,听得那提问者愣在原地,周围一些年长些的宾客也不禁微微颔首。
又有一人见状,转而攻向偏门知识:“林兄见识不凡。那小弟问个趣闻,据《山海异兽录》载,上古有异兽名‘蜃’,其息可化楼台城郭,迷惑行人。然书中提及‘蜃’有一天敌,见之则幻象自消,请问此天敌为何物?其形貌特征又如何?” 这问题更是刁钻古怪,近乎八卦趣谈,非博览群书之辈难以知晓。
孔萱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传音已至:“其天敌为‘虚瞳兽’,形如狸,目生双瞳,一瞳观真,一瞳破妄。额有独角,可发清音,荡涤幻氛。见载于《异兽录》副卷《奇物志·破幻篇》,寻常版本多不收录。”
林羽依言回答,言之凿凿,甚至连出处都点了出来。那提问的姜家子弟自己都记得模糊,被林羽如此清晰道出,顿时哑口无言。
随后,更有甚者,取出一张古琴,弹奏了一段极为生僻、节奏奇诡的曲子,然后问道:“林兄可知此曲名目?出自何代?曲中隐含何种意境?” 这已是近乎耍赖,若非专研琴道之人,绝难答出。
孔萱唇角微抿,传音中带了一丝冷意:“此乃《孤鸾照镜》,是三千年前琴魔司徒恨因情所创之曲,表面哀婉,实藏癫狂怨愤之意,音律诡谲,易扰人心神。你只需道出曲名出处,言其意境幽怨奇诡即可,不必深谈,免遭反噬。”
林羽深深看了那弹琴者一眼,缓缓道:“此曲《孤鸾照镜》,乃琴魔司徒恨所作。曲调哀艳奇诡,恕林某才疏,难以尽述其幽深之境。”
他点出来历,却适可而止,反而显得高深莫测,让那弹琴者脸色一白,似乎没想到林羽连这等偏门魔曲都识得,生怕他继续深究下去,反而自己落不是。
如此几轮下来,无论对方出题多么刁钻冷僻,从诗词玄理到奇闻异事,甚至琴棋书画的偏门知识,林羽总能恰到好处地给出答案,且往往比出题者所知更为详尽的深入。每一次在他看似沉吟的片刻后,总能精准地说出关键,仿佛无所不知。
这一切,自然得益于孔萱那浩瀚如海的学识和惊人的机智。她时而传音提示关键,时而在一旁看似不经意地轻声补充一句“似乎在某本古籍上看过类似记载……”,时而以讨论的语气抛出更深的问题,反而将提问者问住。两人虽无明面交流,却配合得默契无间,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顾灵儿在一旁,看着林羽应对自如,心中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看到他与孔萱之间那无需言说的默契,孔萱每每在关键时刻微动的唇形(她以为是林羽观察细微)或看似随意的接话,都让林羽化险为夷,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既是感激孔萱屡次解围,又有一丝难以抑制的酸涩和自行惭秽之感,觉得自己在这些方面无法帮到林羽,只能更紧地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这样能将自己的支持传递过去。
几轮交锋下来,姜家年轻一辈非但没能难住林羽,反而屡屡吃瘪,显得自己才疏学浅,准备不足,一个个灰头土脸,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主位之上,姜家族长姜堰面色依旧平静,手持酒杯,目光淡然地扫过场下,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阴沉和不悦。这场精心准备的“文难”,显然并未达到预期效果,反而让对方出了风头。
这时,一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家实权长老(方才那位的族叔)呵呵一笑,打破了僵局,开口道:“林小友果然少年英才,不仅修为惊人,见识亦是如此渊博,堪称文武双全。我姜家向来最爱惜人才,以小友之能、之智,留在那天云帝国,实在是明珠蒙尘,屈才了。
若小友愿意,我姜家愿以首席客卿之位相待,资源、功法、权势,绝不吝啬,地位仅在我姜家少主皓云之下,你看如何?”此言一出,满场皆静。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这可是姜家抛出的极具分量的橄榄枝!
林羽起身,对着那位长老方向,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坚定:“多谢长老厚爱。林羽出身天云,自幼受帝国庇护,得学院师长悉心教导,方能有所寸进。饮水思源,背弃故土之事,林羽万万不敢为。此心唯愿回报帝国与学院,姜家厚谊,只能心领,还请长老见谅。”
那长老面色不变,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林羽,缓缓道:“小友年纪轻轻,知恩图报,确是难得。不过,小友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元黄大陆广袤无边,天才妖孽辈出,然古往今来,能真正顺遂成长起来、登临绝巅者,十不存一。
很多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有些选择,关乎生死,关乎前程,一步踏错,或许便是万丈深渊。小友……还需权衡利弊,慎重再三啊。” 话语中的威胁与寒意,已是毫不掩饰,如同冰冷的刀锋,架在了林羽的脖颈之上。
宴席间的气氛,瞬间从方才的文争雅趣,变得凝滞沉重起来,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林羽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赤裸裸的威逼。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三长老,今日是族长寿辰,还是多些喜庆为好。这些琐事,不妨日后再说。”
众人望去,开口的正是坐在姜堰下首的姜梦月。她脸色仍有些苍白,显然伤势未愈,但仪态依旧从容。她轻声道:“兄长败于林羽之手后,深感不足,已立下誓言,不突破法相境绝不出关。
家族也已倾尽资源助他闭关。武者之道,漫长悠远,一时胜负算不得什么,未来如何,尚未可知。今日还是安心为族长贺寿吧。”
她这番话,既点明了姜皓云的决心和姜家的雄厚底蕴(暗示未来威胁),又巧妙地以贺寿为由,将紧张的招揽与威胁话题轻轻揭过,维护了宴会的表面和谐,也给了双方台阶。
那三长老闻言,深深看了姜梦月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哼了一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