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灭道成,灵田初开,萧无尘以凡体重踏仙途。 云药谷使者携紫绶玄丹前来招揽,言语间倨傲试探。 萧无尘以凡俗灵谷反制,道心交锋暗藏机锋。 藏经阁内《混沌丹经》悄然浮现,玄奥丹纹引动沉寂系统。 洛冰璃消散所化冰珠突生异动,风麟豹含泪远遁。 仙途再启,前尘未了,这一世他名——萧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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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劫后余烬。
最后一缕灰白色的劫火,如同燃尽的残烛,在萧无尘指尖无声地熄灭。他缓缓收回手,指腹上残留着灼穿皮肉的星辰轨迹,每一道纹路深处都流淌过焚天灭地的混沌之力,此刻却沉寂下去,只余下深入骨髓的空乏与刺痛。心口处,那方以自身道基为壤、硬生生从系统束缚中撕扯剥离出的本命灵田印记,此刻是一个干涸的血洞。没有鲜血涌出,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如同被抽走了脊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形的创痛。
脚下,是彻底崩塌的山体。曾经嶙峋的怪石巨岩,已在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灵根吞噬与巨树升腾中化为齑粉,又被爆炸的冲击波扫平,形成一片广阔而焦黑的巨大平台。山石粉末混着未散的灼热气息,在初升的晨光下蒸腾起淡灰色的薄霭。
风麟豹庞大的身躯伏在他身侧,通体雪白的皮毛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唯有额间那道嵌入青铜碎片的闪电纹路,偶尔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紫电微芒。它巨大的头颅低垂,温热的鼻息喷在萧无尘冰冷的手背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近乎呜咽的呼噜声,深紫色的兽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主人心口那个可怖的空洞,满是忧虑。
萧无尘抬手,略显吃力地抚过风麟豹头顶柔顺的毛发,指尖传来细微的雷霆麻意。“无碍。”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砾摩擦。他抬眼,望向东方天际。
朝霞正奋力撕破最后一丝夜的暗沉,泼洒出万道金红。光芒泼洒在这片劫后焦土上,照亮了悬浮在虚空中的三百六十道稀薄灵气光带。它们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的淡青色丝绦,正从崩塌荒山的四面八方缓缓升腾,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带着重获自由的轻灵,袅袅娜娜地朝着远方的地平线逸散而去。那是曾经被“系统”牢牢掌控的三百六十块灵田所逸散的灵机,如今枷锁尽去,复归天地自然。
就在这新生与寂灭交织的晨光里,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悄然在萧无尘心口那血洞的边缘萌发。那是一株最普通不过的青绿色幼苗,两片嫩叶在晨风中极其微弱地颤动,叶尖小心翼翼地托举着一滴晶莹的露珠。露珠清澈,倒映着无垠的晴空,也映照着他此刻苍白如纸的面容。
他凝视着露珠中的倒影。额前那一缕标志性的白发垂落,遮掩了眼底深处尚未完全平息的混沌风暴。这副躯壳,历经劫火煅烧,系统剥离,已彻底褪去了“劫”那焚尽万物的霸道外衣,显露出其下最本源的、属于“萧无尘”的凡胎底色。脆弱,却真实。
风麟豹似乎感应到他心绪的彻底转换,硕大的头颅在他臂弯间蹭了蹭,低吼一声,带着询问。
萧无尘刚要开口,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蓦地从心口那株新生幼苗的根部传来,瞬间流遍全身。不是痛楚,而是一种被某种宏大意志穿透、审视的冰冷感。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刺破薄霭,射向东北方的天际。
一道青碧色的流光,正以极其平稳的速度破空而来。流光的轨迹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韵律,仿佛不是飞行,而是在无形的台阶上信步徐行。流光周围,空气隐隐扭曲,弥漫开一股极其精纯、凝练的草木清香,这香气甫一出现,便霸道地驱散了荒山残存的焦糊气息,如同甘霖洒落焦土。
风麟豹瞬间警觉,庞大的身躯无声地绷紧,喉咙深处滚出低沉的威胁咆哮,额间闪电纹路紫光明灭不定,丝丝缕缕的雷霆在雪白毛发间跳跃。
青光转瞬即至,悬停在焦土平台数十丈外的半空。光芒收敛,现出一艘形制奇特的飞舟。舟身非金非木,呈现出温润的青玉色泽,表面天然生长着细密繁复的叶脉纹路,隐隐有流光在脉络中循环流转。舟首并非寻常的兽首或锋锐撞角,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青玉莲花,莲心处氤氲着一团碧绿的光华,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
舟上仅立一人。
来人是一位老者,身着云药谷制式的青色长老袍服,袍袖宽大,绣着精致的药鼎与云纹。面容方正,下颌留着短须,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腰间并无司徒昭那标志性的十二毒葫芦,只悬着一块温润的青色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古朴的“丹”字。其修为气息厚重沉稳,同样是筑基后期,但灵力运转间带着云药谷特有的草木精元气息,显得更加圆融醇厚,与司徒昭的诡谲阴鸷截然不同。
老者目光如炬,扫过下方焦黑的土地、崩塌的山体,最终落在萧无尘身上和他心口那株微小的幼苗上时,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随即被更深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取代。
“此地灵力暴走,异象冲天,竟是将这赤霞余脉彻底抹平了?”老者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带着一丝惊叹和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如此霸道的劫灭之力,非金丹修士难以企及。更奇者,劫火余烬中竟能蕴出一缕生机道种?老夫云药谷外门长老,宋青阳。”他并未下舟,只是站在舟首,对着下方微微颔首,姿态带着大宗门长老面对散修时天然的疏离与审视。“奉谷主之命,前来探查异象源由,并…观一观这能引动此等天地之变的人物。”
他目光在萧无尘苍白的面容和心口的血洞上停留片刻,眉头微皱:“观道友气象,道基撕裂,本源大损,已是强弩之末。然此等劫后余生的造化,倒也罕见。”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招揽之意,却少了司徒昭那种对丹道的狂热探究,更像是对一件有价值物品的评估:“我云药谷乃丹道圣地,灵脉充沛,灵药无数,更有上古遗留的‘青霖玉髓’灵脉一线,最擅温养本源道伤。谷主惜才,特命老夫带来一枚‘紫绶玄丹’,愿结此善缘。若道友有意,可随老夫回谷,以客卿身份暂居,待道伤稳固,再论前程。”
说罢,他袍袖一拂,一个寸许高的羊脂白玉瓶飞出,稳稳悬停在萧无尘身前丈许处。瓶塞未开,但瓶身已隐有紫气氤氲,透出一股清冽如罡风、厚重如胎息的奇异丹香,正是那珍贵无比的紫绶玄丹!玉瓶周围,丝丝缕缕的紫色霞光自行汇聚,勾勒出云雾缭绕的仙山虚影,异象纷呈。
宋青阳负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无尘,等待着他的反应。这份“善缘”看似慷慨,实则包含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入谷为客卿,是招揽,也是某种形式的“圈定”与观察。他相信,对于一个道基受损、濒临崩溃的修士而言,紫绶玄丹和云药谷的灵脉,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萧无尘静立原地,如同一块被雷火劈过的顽石。宋青阳那洪亮的声音和隐含倨傲的招揽,如同山风拂过石隙,未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掀起一丝波澜。心口那株青苗带来的微弱生机,正艰难地对抗着本源剥离后的无边空乏与阵阵眩晕。宋青阳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试图刺入他道基的伤口。
他缓缓抬起眼皮。额前那缕白发垂落,半掩住深潭般的眼眸。眸底深处,并非劫火焚天时的暴戾混沌,而是一种沉淀后的、近乎虚无的沉寂。这沉寂,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云药谷…”萧无尘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岩石,每一个音节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好大的名头。”
他微微侧首,目光掠过那悬浮在面前、霞光缭绕的紫绶玄丹玉瓶,最终落在那艘青玉莲舟氤氲的碧绿光华上。那精纯的草木灵气,对他此刻千疮百孔的道体而言,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带着致命的诱惑。然而,那莲舟悬停的姿态,宋青阳居高临下的眼神,无不昭示着对方眼中那施舍般的“恩典”。
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在萧无尘紧抿的唇角稍纵即逝。他没有直接回应宋青阳的招揽,反而将目光投向脚下焦黑的大地。
他缓缓俯身,动作因虚弱而显得有些迟滞。风麟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萧无尘的手,带着劫火灼烧后尚未完全褪去的星辰纹路,深深插入脚下混杂着石粉与灰烬的焦土之中。五指收拢,再抬起时,掌心赫然多了一小捧乌黑、干燥、毫无灵气的土块,其中混杂着几粒同样焦黑、干瘪得如同石子般的谷粒。那是山崩之前,散落于此地的凡俗谷种,在劫火与冲击中幸存下来的“残渣”。
宋青阳锐利的鹰目中掠过一丝明显的错愕与不解,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轻嘲。在他看来,这行为简直是伤重昏聩下的痴愚之举。莫非此人已被道伤毁了神智?
萧无尘对宋青阳的反应视若无睹。他捧着那捧毫无价值的焦土与死种,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闭上眼,仅存的右臂垂在身侧,指尖却无意识地微微勾动,仿佛在虚空中描摹着某种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轨迹——那是《混沌劫火经》中记载的,最粗浅、最本源,用以激发凡种生机的“引灵诀”残篇。
心口处,那株新生的青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两片嫩叶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一缕微不可察、几乎被彻底忽略的温热感,从幼苗的根部悄然流出,顺着萧无尘的经络,极其艰难地汇入他勾动的指尖。这点力量,微弱得甚至不足以引动一丝微风。
然而,就在这点微弱力量注入指尖引灵诀轨迹的刹那——
异变陡生!
萧无尘掌心那捧焦土中,一粒最不起眼、几乎与炭块无异的谷粒,其坚硬焦黑的外壳上,极其突兀地绽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深处,一点比针尖还要细小、微弱到极致的乳白色毫光,顽强地渗透了出来!
这光芒太微弱了,在朝阳下几乎无法分辨。但它出现的瞬间,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宋青阳的心头!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骤然瞪得滚圆!瞳孔深处爆射出难以置信的骇然精光!负在身后的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这怎么可能?!
那捧土,分明是劫火焚烧、灵脉崩解后的死土!毫无生机!那谷粒,更是凡俗中最劣等的种子,早已被高温炭化,断绝了一切萌发的可能!眼前之人,气息衰败如风中残烛,心口道基撕裂,分明已是强弩之末!他方才引动的力量,微弱得连炼气初期的修士都不如!
可偏偏就是这点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力量,配合着那粗陋不堪的引灵诀残篇,竟硬生生地在这绝地死土、死种之上,撬开了一丝“生”的缝隙!
这不是力量层面的碾压,这是对“生”之法则最本源的触摸与撬动!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道境!
宋青阳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方才所有的矜持、招揽的优越感,在这粒谷种上绽开的一丝微光面前,被击得粉碎。眼前这个看似油尽灯枯的青年,其境界之诡异,对生机之道的理解,已然超出了他这位云药谷外门长老的认知范畴!这绝非简单的“造化”可以解释!
萧无尘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掌心那粒裂开的谷种上,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指尖那点微弱的光芒散去,谷种上的裂隙也不再扩大,那点乳白毫光也迅速黯淡下去,重归沉寂。
他抬起头,看向舟首脸色剧变、惊疑不定的宋青阳,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如同寒泉滴落深潭:
“云药谷的灵脉…能温养我这捧‘死土’么?”
宋青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一阵青一阵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萧无尘掌心那捧焦土和那粒裂开一丝缝隙后重归死寂的谷种,仿佛要将其烙印在神魂深处。方才的倨傲与审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未知玄奥的深深忌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敬畏。他袍袖一拂,脚下青玉莲舟稳稳落地。宋青阳一步踏下飞舟,双脚真正踩在了这片焦黑的土地上,对着萧无尘,郑重地抱拳一礼,姿态放低了许多。
“道友…神乎其技!”宋青阳的声音低沉而肃然,再无半分居高临下,“于死境之中撬动一线生机,此等手段,已非寻常丹道药理所能揣度。老夫宋青阳,方才多有失礼,还望海涵。”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悬浮的紫绶玄丹玉瓶,“谷主爱才之心拳拳,此丹确为疗伤圣品,于道友修补本源或有益处。此乃客卿令牌。”他手腕一翻,一枚非金非木、刻着云纹与药鼎图案的青色令牌飞向萧无尘。
“持此令,可入我谷‘百草问心阶’下,借‘青霖玉髓’灵脉一线温养三日。藏经阁一层典籍,亦可随意查阅。”宋青阳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至于更深层的机缘…便看道友自身造化了。道友珍重。”他不再多言,深深看了萧无尘一眼,转身踏上青玉莲舟。莲舟青光大盛,化作一道碧影,瞬息消失在东北天际,只留下那枚悬浮的紫绶玄丹玉瓶和袅袅的草木余香。
萧无尘看着宋青阳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非金非木的云纹令牌和悬浮在面前的羊脂玉瓶。心口血洞中那株青苗微微摇曳,传递出一丝对玉瓶中丹药的微弱渴望。
他伸手,极其缓慢地握住那温润的玉瓶,将其收起。没有立刻服用。
就在宋青阳离去,此地重归寂静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神魂深处震响的嗡鸣,陡然从萧无尘心口那干涸血洞的边缘传来!源头,正是那株新生的青苗!
幼苗两片嫩叶无风自动,表面那些天然存在的、极其细微的脉络纹路,骤然亮起!不再是青翠的生机之色,而是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华!这光芒并非向外扩散,反而如同活物般向内收缩、凝聚!光华流转间,幼苗根部那干涸的血肉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引动、苏醒!
无数细若蚊蚋、由纯粹光质构成的古老符文,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飞速雕琢,密密麻麻地浮现在幼苗的灰白光华之中!这些符文扭曲盘结,蕴含着难以理解的丹道至理与法则碎片,其形态之玄奥,远超紫绶玄丹的九转丹纹!
光芒与符文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便倏然收敛。灰白光华散去,幼苗恢复了青翠欲滴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异象从未发生。
然而,就在光芒敛去的最后一瞬,一个由无数玄奥符文凝聚而成的、古朴苍劲的卷轴虚影,在幼苗的叶片上一闪而逝!
卷轴似虚似实,非帛非简,材质如同混沌凝结。其上空无一字,唯有卷首位置,四个由无数细密丹纹和法则流光汇聚而成的古老篆字,带着横跨万古的磅礴道韵,烙印在萧无尘的神魂深处——
《混沌丹经》!
这四字显现的刹那,一股源自无尽遥远、仿佛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的苍茫意念,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被惊醒了一丝,轰然撞入萧无尘的意识!
“呃…!”萧无尘如遭重击,闷哼一声,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他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扶住身旁风麟豹庞大的身躯才勉强撑住。神魂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混沌熔炉,无数破碎的、关于草木生长、灵药蜕变、丹火掌控、法则交织的画面、声音、感悟…疯狂地冲刷、撕扯着他的意识!那是《混沌丹经》蕴含的、超越此界认知的丹道洪流!
这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一瞬,那苍茫意念和无数碎片信息便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那四个字——《混沌丹经》——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神魂之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召唤。
几乎就在《混沌丹经》四字烙印神魂的同时!
萧无尘心口那干涸血洞的边缘,那株青苗之畔,一点极其微弱的冰蓝色光芒,毫无征兆地闪现!
那光芒来自于一枚米粒大小、近乎透明的冰晶碎片。它如同最微小的尘埃,静静地嵌在血肉与新生道基的边缘,正是洛冰璃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融入他心口本源灵田印记的残留!
此刻,这枚冰晶碎片似乎被《混沌丹经》引动的混沌气机所刺激,骤然亮起!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洛冰璃本源气息的冰寒魂力,如同被惊醒的冰蝶,猛地从碎片中挣脱出来!
这股魂力并未扩散,反而带着一种决绝的、飞蛾扑火般的意念,径直撞向心口那株刚刚平息下去的幼苗!
冰蓝魂力与幼苗接触的刹那——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铁淬冰的声响。
那枚米粒大小的冰晶碎片,瞬间化作一缕细微到极致的冰蓝色烟尘,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最后一丝属于洛冰璃的气息,如同风中烛火,彻底熄灭。
而那株青苗,在吸收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冰蓝魂力后,其靠近根部的茎干上,极其突兀地凝结出了一滴针尖大小的、凝固的冰珠!冰珠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冻结着一片微缩的、永恒飘雪的冰原,散发出丝丝缕缕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寂灭寒意。这滴冰珠的存在,与幼苗本身的勃勃生机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共生着。
“吼——!!!”
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愤怒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萧无尘身边炸响!
风麟豹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雪白的毛发根根倒竖,深紫色的兽瞳瞬间被狂暴的血色充斥!它死死盯着萧无尘心口那株青苗上新凝结出的冰珠,巨大的头颅疯狂地摆动,发出痛苦的哀嚎。它认出了那气息!那是最后一丝属于洛冰璃的、带着决绝与守护意味的冰冷魂力所化!是她彻底消散于天地间,在这新生道种上留下的最后印记!
风麟豹猛地低下头,巨大的、带着雷霆气息的舌头,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萧无尘心口那道血洞的边缘,试图寻找那点熟悉的冰蓝气息,喉咙里发出近乎呜咽的悲鸣。滚烫的、带着细微电光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萧无尘僵硬地低下头,看着心口青苗茎干上那滴突兀出现的、散发着洛冰璃最后寂灭气息的冰珠。神魂深处,《混沌丹经》四个大字带来的沉重压力,与此刻心口传来的冰冷与悲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志冲垮。
风麟豹的悲鸣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绝望。舔舐的动作变得粗暴,锋利的牙齿在不经意间划破了萧无尘胸前的皮肤,渗出血丝。巨大的悲伤和失去重要之物的痛苦,让它彻底失去了理智。
终于,它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兽瞳死死地、深深地看了萧无尘一眼。那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愤怒,还有一丝…被抛弃般的绝望。
“嗷呜——!!!”
最后一声泣血般的悲啸,穿云裂石!风麟豹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雪白电光,没有丝毫留恋,朝着与云药谷使者离去方向截然相反的、西南方的莽莽群山,决绝地狂奔而去!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雷霆残影和漫天飞扬的焦黑尘土。
萧无尘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了一把冰冷的空气。那雪白的电光几个闪烁,便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连绵的山影之中,只余下那声悲啸的余音,还在空旷的焦土平台上回荡,如同呜咽的风。
他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心口处,青苗微微摇曳,茎干上那滴冰珠散发着幽幽的寂灭寒光。被风麟豹利齿划破的伤口渗出细微的血珠,混着泥土的灰黑。
宋青阳留下的青玉令牌冰凉地贴在腰间。紫绶玄丹在怀中散发着温润的诱惑。神魂中,《混沌丹经》的烙印沉重如山。
荒山死寂,唯余他一人独立。
天地苍茫,前路未卜,血仇如影。那曾并肩浴火的倩影,已化为一滴冰封的绝响;那忠诚的雷霆守护者,亦在悲愤中远遁山林。
萧无尘缓缓抬起手,指尖沾染着自己心口渗出的、温热的血珠。他凝视着那抹刺目的鲜红,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更深处奔流的、属于萧氏血脉的烙印。一种源自骨髓、沉淀了三百年的冰冷恨意,如同冬眠的毒蛇,在虚弱与剧痛的刺激下,缓缓抬起了头。
他沾血的手指,没有去触碰怀中那枚记载着无上丹道的客卿令牌,也没有去安抚心口那株象征新生的青苗,而是缓缓地、极其用力地,在脚下焦黑的土地上,一笔一划地刻写。
指尖划过坚硬的焦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碎石簌簌落下。血珠顺着刻痕流淌、渗入、干涸,留下三个铁画银钩、带着凌厉杀伐之气的血色大字:
萧无尘。
最后一笔落下,指尖的血液几乎流尽,刻痕深处却陡然迸发出一缕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灰白劫火!火光一闪而逝,如同最后的宣告。
劫火余烬中,唯余此名。
他收回手,任由心口的血洞在晨风中隐隐作痛,目光越过刻着自己名字的焦岩,投向云药谷使者消失的东北方天际。那里,或许有修补道基的灵脉,有浩如烟海的丹经,也有…潜藏在无尽岁月之后,等着他去斩断的、来自血脉源头的肮脏黑手。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将他的身影在焦黑的大地上拉得老长。孤独,却挺直如即将出鞘的染血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