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误诊风波,心墙初筑
户部尚书府邸的深夜,被凄厉的哭喊声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快!快传御医!尚书大人不行了!”
原本只是稍有起色的杨尚书,在服下苏晚照开具的汤药后不到半个时辰,病情急转直下。
他面色青紫,浑身剧烈抽搐,乌黑的血液不断从唇角溢出,散发着诡异的腥甜。
消息如插上翅膀的秃鹫,一夜之间盘旋在整个京城上空。
天还未亮,御医院的大门便被闻讯而来的各路官员堵得水泄不通。
“神医?这就是名动天下的神医?我看是索命的阎王!”
“连区区寒毒都解不了,还险些害了尚书性命,简直是医者之耻!”
“必须严查!定是她苏晚照学艺不精,沽名钓誉!”
浪潮般的非议与指责,化作无形的巨石,狠狠砸向御医院,砸向苏晚照。
御医院内部的紧急议会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院首刘元正坐在主位,面沉如水,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快意。
“苏晚照,”他敲了敲桌案,声音冰冷,“杨尚书危在旦夕,你作何解释?”
苏晚照一袭素衣,立于堂中,脊背挺得笔直。
她清丽的脸庞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寒霜。
她很清楚,自己的药方绝无问题,问题出在药材上。
有人动了手脚!
“我的方子对症下药,绝无可能加重病情。问题不在方,在药。”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一派胡言!”一个资历颇深的老御医立刻反驳,“药材皆由御医院药房称取,层层把关,岂容你信口雌黄,推卸责任?”
就在这时,一名管事匆匆走入,呈上一封匿名信件。
“院首,诸位大人,这是方才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说是……是与杨尚书一案相关的证据。”
刘元正眼中精光一闪,拆开信封,从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
他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冷笑,随手将那张纸拍在桌上。
“好一个‘问题不在方’!苏晚照,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凑上前去,只见那是一张诊疗记录的底稿,上面的字迹与苏晚照的笔迹竟有七八分相似。
记录上赫然写着,为了追求速效,她擅自将几味主药的剂量加重了三倍,并且添加了一味名为“冰魄草”的禁药!
“冰魄草?此物性至阴至寒,与寒水散之毒同源,无异于火上浇油!”
“疯了!她简直是疯了!为了博取‘药到病除’的虚名,竟敢如此罔顾人命!”
一时间,满堂哗然。
所有的目光都从怀疑变成了铁证如山的鄙夷与愤怒。
刘元正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晚照,嘴角的讥讽再也掩饰不住:“看来,所谓的‘天下第一神医’,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狂妄之徒。来人!将苏晚照暂行收押,听候圣上发落!”
就在侍卫即将上前的瞬间,一道裹挟着边疆铁血煞气的身影,如狂风般闯了进来。
“谁敢动她!”
楚昭烈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眉宇间的杀伐之气尚未散尽。
他刚从边疆回京,甚至来不及卸下甲胄,便听闻了此事,马不停蹄地赶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苏晚照身前,将她护在身后,虎目扫视全场,无人敢与之对视。
“王爷,”刘元正强压下心头的不快,躬身道,“此乃御医院内部事务,苏晚照涉嫌谋害朝廷重臣,罪证确凿……”
“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调查,”楚昭烈打断他,声音如金石相击,“在我查明真相之前,我看谁敢动她一根汗毛!”
他的强势与霸道,让整个议事堂鸦雀无声。
然而,被他护在身后的苏晚照,身体却微微一僵。
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直视着这个男人宽阔的后背,心中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安慰,反而涌上一股更深的寒意。
回到暂住的清心小院,楚昭烈屏退了下人,试图握住她的手:“晚照,别怕,有我。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
“啪!”
苏晚照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来看。
“护我周全?”她冷笑一声,字字诛心,“楚昭烈,你刚从边疆回来,为何对京中之事了如指掌?我听说,你最近频繁出入军机处,和那位韩长老的门生故旧往来甚密。这次构陷我的手法,如此精准狠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楚昭烈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受伤与错愕:“晚照,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会……”
“别说了。”苏晚照打断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冰冷的态度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楚昭烈所有的解释都挡在了外面。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最终,眸光黯淡下去,带着一身沉重的疲惫与失望,转身离去。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苏晚照身体一软,靠在门板上,脸上才露出一丝脆弱。
她不愿怀疑他,可种种迹象都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整个人瞬间沉入识海中的玉枕空间。
这里是她最大的秘密,一方白玉为阶、灵雾缭绕的仙境。
空间中央,那块温润的玉枕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
宿主心绪剧烈波动,触发特殊条件,隐藏功能“梦境推演”解锁。】
【梦境推演:可消耗精神力,回溯三日之内、与宿主有深度因果关联之人的相关记忆片段。】
苏晚照精神一振!这简直是为眼下困局量身定做的能力!
“启动梦境推演,目标:户部尚书杨清源,回溯事件:服药前后。”
【指令确认,推演开始,精神力消耗中……】
眼前的灵雾迅速变幻,一幅幅模糊的画面闪过。
她看到了杨尚书躺在病榻上的痛苦,看到了家人喂他喝药时的焦急,看到了他服药后毒性爆发的惨状……这些都与现实无异。
就在她以为一无所获时,画面陡然一转!
这段记忆并非来自杨尚书本人,而是他潜意识里捕捉到的一个瞬间。
那是在御医院的药房,光线昏暗,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影子,正背对着她。
那影子动作迅捷而熟练,以一种近乎鬼魅的手法,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与药柜上刚刚称好的一份药材进行了调换。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苏晚照清楚地看到,那黑影的手指骨节分明,极为修长。
就是他!就是他换了药!
苏晚照猛地睁开眼,冷汗已浸湿了后背。
她有线索了,但这个线索还远远不够。
与此同时,御医院一处偏僻的侧门,一个鬼祟的身影趁着夜色闪入。
此人正是白天在药房动手脚的黑衣使者。
他熟门熟路地避开巡逻的守卫,潜入一间堆放杂物的库房,迅速换上了一套药童的服饰。
他端着一个空药盘,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混在往来的药童之中,竟无人发觉。
他的目标,是苏晚照被暂时查封的药箱和针盒。
趁着看守侍卫换班的短暂间隙,他如狸猫般溜进房间,打开了那个精致的紫檀木针盒。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细如牛毛、通体泛着幽蓝光泽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将其混入了苏晚照常用的那排银针之中。
这枚针,名为“幻影针”,无毒无害,却能在刺入人体穴位时,瞬间扰乱其内力流转,造成短暂的真气溃散,使其在半个时辰内如同废人。
做完这一切,他悄然退出,将药童服饰扔进火盆中烧毁,再次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幕里。
黑暗中,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与狂热:“韩长老,您的棋,还没输。好戏,才刚刚开始。”
深夜,万籁俱寂。
苏晚照正在反复思索着记忆片段中的那个黑影,窗棂忽然被轻轻叩响。
她警惕地望去,窗外空无一人,只有一枚飞镖钉在窗框上,镖尾系着一卷纸条。
她取下纸条展开,上面是楚昭烈那熟悉而有力的字迹,却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急切。
“晚照,我知道你不信我。今夜子时,城南废弃驿站,我会给你一个答案。无论你来或不来,我都会等。”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在苏晚照的心上。
是圈套,还是最后的希望?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紫檀木针盒上,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它。
月光下,一排银针泛着清冷的光。
她习惯性地用指腹拂过针尾,准备将其收入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猛地一顿。
一抹极不协调的幽蓝色光芒,在一根银针的针尖上一闪而过。
苏晚照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所有的银针都由天外陨铁打造,通体银白,绝不可能出现这种诡异的蓝色!
这根针……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她捻起那枚“幻影针”,凑到月光下仔细端详。
针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气,仿佛一条蛰伏的毒蛇。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指尖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有人不仅换了她的药,还在她被软禁期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在她寸步不离的针盒里动了手脚!
这张网,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也黑得多。
而楚昭烈的这封信,来得如此巧合。
去,可能是自投罗网。不去,或许将永远失去揭开真相的机会。
苏晚照握紧了手中的信纸,又看了看那枚诡异的蓝色毒针,眼中的挣扎与犹豫渐渐被一抹决绝的锋芒所取代。
另一边,京城一处隐秘的地下密室中,那个黑衣使者单膝跪地。
他点燃了一支特制的熏香,青烟袅袅升起,在半空中竟凝聚成一个模糊而威严的人形虚影。
“启禀韩长老,”黑衣使者恭敬地垂下头,“幻影针已放入苏晚照的针盒。楚昭烈也已按计划,引她去城南驿站。”
烟雾中的虚影发出一声低沉而满意的轻哼,声音仿佛来自九幽之下。
“很好。苏晚照的‘失败’,楚昭烈的‘背叛’,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这场戏,要唱得足够真,才能引出我们真正想钓的……那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