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曦光如同利剑,撕裂了北境边疆最后一抹沉沉的夜色。
“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仿佛沉睡的战争巨兽在此刻睁开了嗜血的眼眸。
三声号角,是总攻的信号!
“全军!冲锋!”
楚昭烈一身玄铁重甲,跨坐于通体漆黑的战马“踏雪”之上,手中长剑“龙骧”直指前方蛮族连绵不绝的营帐。
他声如惊雷,蕴含着无匹的真气,瞬间传遍了数十万大军的每一个角落。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冲天而起,大地震颤,烟尘滚滚。
楚昭烈一马当先,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如同一柄烧得赤红的烙铁,悍然撞向蛮族大军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
他身后,是无数奋不顾身的玄甲精锐,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
与此同时,在后方壁垒森严的医疗营内,苏晚照一袭素衣,纤尘不染,与周围血与火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神情专注,双手如穿花蝴蝶般飞速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在她脚下,一个巨大的阵法图纹正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金色光芒。
这是她耗费心血布置的“真气护体阵”,能为阵内的重伤员持续灌输微弱但纯净的真气,吊住他们最后一口气。
而在阵法中央,上百只盛满珍稀药液的药鼎嗡嗡作响,翠绿色的药雾蒸腾而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光环,这便是“药力共振圈”。
金光与绿雾交相辉映,将整个医疗营化作了一片生命的净土。
“所有伤员,立刻抬入阵中!”苏晚照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医官和辅兵耳中,“轻伤者在外圈,重伤者入内圈,快!”
战争的残酷在第一瞬间就已显现。
前锋刚刚接战,便有浑身浴血的士兵被抬了下来。
他们或断臂,或重创,气息奄奄。
然而,当他们被抬入阵法范围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金色的真气光芒如同一双双温柔的手,抚过他们狰狞的伤口,原本狂飙的鲜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凝固。
弥漫的绿色药雾则顺着他们的呼吸和毛孔渗入体内,迅速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
一名被三支狼牙箭射穿胸膛、已然陷入昏迷的校尉,在阵中不过短短数息,竟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涣散的瞳孔也重新凝聚了光彩。
战场之上,楚昭烈已如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深深楔入了蛮族大军的阵型。
凡他剑锋所指,蛮族士兵人仰马翻,无人能挡其一合之威。
就在此时,蛮族主营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一道阴冷诡谲的气息冲天而起。
阿骨利身披一件由无数细小人骨串成的惨白骨甲,双眼闪烁着幽绿的鬼火,缓缓升上半空。
“楚昭烈,你的死期到了!”阿骨利发出夜枭般的嘶吼,“尝尝本王的‘千尸幻境’!”
话音未落,他双臂猛地张开,浓郁的黑雾自他体内喷薄而出,瞬间笼罩了方圆数里的战场。
楚昭烈只觉眼前一花,喊杀震天的战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尸山血海。
无数他亲手斩杀的蛮族士兵,甚至是一些早已战死的袍泽弟兄,都化作面目狰狞的怨灵,从尸堆中爬起,伸出利爪,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
“将军,为何要背叛我们?”
“王爷,你好狠的心啊!”
一声声凄厉的质问如同魔音灌耳,直击神魂。
楚昭烈眼神一滞,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是幻觉,可那一张张熟悉而痛苦的面孔,却让他体内的真气瞬间紊乱,心神出现了刹那的动摇。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
就在楚昭烈心神失守的刹那,现实世界中,阿骨利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一柄淬满剧毒的骨刃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心脏!
医疗营内,正指挥着救治的苏晚照突然心头一紧,秀眉紧蹙。
她与楚昭烈之间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心神联系,此刻,她清晰地感应到楚昭烈体内真气的运行陡然变得滞涩、狂乱,这分明是陷入了极其高明的精神攻击的征兆!
情况危急,刻不容缓!
苏晚照没有丝毫犹豫,左手一翻,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夹在指间。
她眼中精光一闪,右手并指如剑,隔空遥遥点向楚昭烈的方向。
“银针传音术!破!”
那根银针“嗡”的一声轻颤,竟凭空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远在数里之外的战场上,正被幻象围困的楚昭烈只觉胸口膻中穴微微一麻,一股清凉如水、凝练如丝的意念之力精准地刺入他混乱的识海。
“昭烈,守住心神,万物皆虚,唯我为真!区区幻术,何足道哉!”
苏晚照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楚昭烈浑身剧震,眼中迷茫瞬间褪去,恢复了清明。
眼前的尸山血海如镜花水月般破碎,阿骨利那张狞笑的脸庞和淬毒的骨刃已近在咫尺!
“找死!”
楚昭烈暴喝一声,体内真气如火山喷发,不退反进,手中龙骧剑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后发先至。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火星四溅。
阿骨利的骨刃被精准地格开,而楚昭烈反手一剑,剑气如虹,瞬间划过。
“噗嗤!”
鲜血狂飙!
阿骨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左臂齐肩而断,掉落在尘埃里。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交锋发生时,医疗营的奇迹仍在继续。
数百名重伤士兵在两大阵法的作用下,不仅伤口止血,恢复了意识,甚至有十几个伤势稍轻的士兵,在缓过一口气后,竟挣扎着抓起身边的武器,怒吼着重新冲出营帐,加入了外围的战斗!
“天啊……”韩飞虎负责守卫医疗营,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激动得浑身颤抖,看着那个在阵法中央运筹帷幄的纤弱身影,满眼都是狂热的崇拜,“神迹!这才是真正的神迹!苏姑娘,她……她才是我们大夏的战地女神!”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冲破重重阻碍,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王爷!京城八百里加急!圣上已下令查封逆贼沈怀瑾府邸,从中搜出大量其与蛮族巫王阿骨利往来的密信!铁证如山!”
这声嘶吼,用上了真气,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核心战场。
正因断臂之痛而面容扭曲的阿骨利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而楚昭烈,在听到“沈怀瑾”三个字的瞬间,一股比刚才更为狂暴、更为炽烈的怒火自胸腔轰然引爆!
国仇家恨,袍泽的鲜血,友人的背叛,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汇聚成滔天怒焰!
“沈!怀!瑾!阿!骨!利!”
楚昭烈一字一顿地怒吼,声震四野。
他手中的龙骧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无尽怒火,剑身之上,金色的剑芒陡然暴涨数尺,璀璨夺目,竟让周围的士兵不敢直视!
“你!们!都!该!死!”
剑光一闪,快到极致!
阿骨利只觉眼前一片金光,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剑气狠狠轰飞出去,在半空中喷出一道长长的血箭。
“不!我不会输!”阿骨利披头散发,状若疯魔,他强行稳住身形,用仅剩的右臂指向天空,发出了恶毒的诅咒,“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下地狱吧!万尸噬魂阵!启!”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光黯淡。
整个战场之下,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被唤醒了。
地面龟裂开无数道黑色的缝隙,一只只惨白干枯的手臂破土而出,浓郁的尸气和怨气汇聚成肉眼可见的黑色风暴,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无数士兵被这股怨气一冲,立刻头晕目眩,神魂欲裂,仿佛灵魂要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拖拽出来。
阿骨利这是要以牺牲自己剩余的所有生命力和修为为代价,引爆这片积攒了百年恩怨的战场,拖着数十万大夏将士一同陪葬!
“不好!”苏晚照脸色剧变。
这等范围的无差别神魂攻击,她的阵法也无法完全护住所有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晚照她当机立断,从怀中取出了那个温润的玉枕。
玉枕之上,一道道复杂的金色符文流转不休,镇压着内部的恐怖存在。
没有丝毫犹豫,她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精血,点在玉枕中央。
“以我之血,解尔之缚!去!”
玉枕上的符文瞬间暗淡,一股远比万尸噬魂阵更加精纯、更加霸道的极阴之气从中轰然爆开!
一道凄厉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尖啸声响起,一个由纯粹怨念和尸瘟之气构成的虚幻鬼影从玉枕中挣脱而出——正是之前被她费尽心机才封印的尸瘟鬼王!
尸瘟鬼王一出现,便贪婪地看向战场上那无数游离的尸灵和怨气,那对于它来说,是无上的美味。
在苏晚照一丝神念的引导下,它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猛地扎进了“万尸噬魂阵”的中心。
那些原本凶戾无比的尸灵,在尸瘟鬼王面前,就如同绵羊遇到了饿狼。
鬼王张开巨口一吸,成百上千的尸灵便被它吞噬殆尽,化作了它自身的力量。
它非但没有被阵法影响,反而将整个大阵当成了自己的自助盛宴!
阿骨利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底牌被对方反制,甚至成了对方的补品,他那张惨白的脸终于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咆哮:“尸瘟鬼王?!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控制它?你怎么敢用它!”
他话音未落,那已经吞噬了海量怨气、身形暴涨了一圈的尸瘟鬼王,猛地调转回头,一双空洞的眼眶死死锁定了阵眼处的阿骨利。
下一秒,鬼王发出一声尖啸,一口咬穿了阿骨利的咽喉!
阿骨利的咆哮戛然而止,眼中最后的神采迅速消散,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轰然向后倒地,生机断绝。
“结束了。”
楚昭烈提着依旧闪烁着金光的龙骧剑,一步步走到阿骨利的尸体前,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手起剑落!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蛮族巫王,枭首!
“王爷威武!”
“我们胜了!”
劫后余生的士兵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胜利的喜悦冲散了死亡的阴霾。
然而,楚昭烈和远处的苏晚照,却同时感到了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
欢呼声中,那个吞噬了阿骨利和万千尸灵的尸瘟鬼王,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随着阵法消散而平息。
它悬浮在半空中,庞大的身躯依旧在不断膨胀,周围的黑气愈发浓郁,近乎化为实质。
战场上所有死者的怨气、煞气、血气,正不受控制地被它疯狂地吸入体内。
忽然,它那空洞的眼眶之中,毫无征兆地燃起了两点针尖大小的、无比诡异的猩红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怨毒,而是带着一丝……混乱、狂暴,以及对一切生灵的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
一股远超阿骨利施法时的恐怖威压,开始缓缓地……从它身上弥散开来。
胜利的欢呼声,不知不觉地,渐渐平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