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军营瞬间被烈火与鲜血惊醒。帐篷接连起火,火光冲天,将士兵们惊恐的脸庞映得通红。刀剑交击之声、战马嘶鸣之声、垂死哀嚎之声交织成一片炼狱般的乐章。
“稳住!结阵!”副将老周声嘶力竭地咆哮着,额角青筋暴起,手中长刀翻飞,一刀劈翻一个扑上来的蛮族士兵。那人身形魁梧,披着兽皮,脸上涂满诡异油彩,胸口已被劈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他竟仿佛毫无痛觉,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老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竟又向前猛扑!
老周心头一寒,连退数步,才险险避过对方扑咬。
“这……这些蛮人不对劲!”他怒吼着,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
防线在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寻常士兵见血便退,可这些蛮人却像是不知疼痛、不知恐惧,哪怕断臂残肢,依旧疯狂扑杀,宛如行尸走肉。
混乱中,一个身影尤为突出。他身披简陋的皮甲,脸上画着蛇形图腾,口中念念有词,每吐出一个音节,空气中便似有无形波纹荡开。正是此次突袭的蛮族头领——阿骨利。
阿骨利站在高坡之上,手中握着一根骨杖,杖头镶嵌着一颗幽绿色的骷髅头,眼窝中跳动着鬼火般的光芒。他每念一句咒语,他身边的那些蛮族士兵眼中的红光便更盛一分,肌肉鼓胀,筋脉暴起,力量也愈发狂暴。
“噬心蛊,给我撕碎他们!”阿骨利狞笑着,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仿佛在欣赏一场血腥的盛宴。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病态的快意,仿佛眼前的杀戮不是战争,而是一场献祭。
中军大帐内,楚昭烈猛地睁开眼。
他本在调息,体内那股霸道的“九转归元引”内力如毒蛇般游走于经脉之间,虽已被苏晚照以独门医术压制七成,却仍如烈火灼心,稍一动用,便如万针穿髓。
帐外喊杀震天,浓重的血腥味随风灌入,让他心头一沉。
“来了……”他低语一声,眼中寒芒乍现。
亲兵破门而入,满脸焦急:“将军!敌军突袭,前锋已破两道防线,副将请示是否退守内营!”
“退?”楚昭烈冷笑,一掌拍在床榻之上,木屑纷飞,“我楚昭烈镇守北疆十年,从无退兵之令!”
楚昭烈强撑起身,抓起挂在架子上的玄铁重甲。那甲胄沉重如山,寻常人穿之行走都难,可他却如负山岳般,一步步走向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冷峻如刀削的脸,眉宇间尽是铁血杀伐之气。他曾是大盛王朝最年轻的战神,一人可敌千军,如今虽重伤未愈,但战意未灭。
“将军,不可!”亲兵扑上来阻拦,“您经脉未复,若强行运功,恐伤及根本!”
“滚开!”楚昭烈一把将他推开,眼中怒火如焚,“将士在前拼命,我岂能安卧帐中?”
当冰冷的甲胄贴上皮肤,那股熟悉的铁血气息瞬间唤醒了他身为战神的本能。他缓缓系上肩甲,扣紧腰带,提枪在手,枪尖轻点地面,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楚昭烈推帐而出,宛如一尊浴血的杀神,龙骧虎步,煞气凛然。
J枪出如龙,一式“破军式”横扫而出,瞬间便将三名状若疯魔的蛮族士兵洞穿。三人身体被贯穿,钉在地上,却仍挣扎着向前爬行,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
楚昭烈瞳孔一缩。
“这不是人……是傀儡。”
楚昭烈目光如电,迅速扫视战场,终于在后方高坡上锁定了那个手持骨杖的身影——阿骨利。
擒贼先擒王!
楚昭烈脚下发力,身形如炮弹般直冲敌阵,枪影如雨,所过之处,蛮兵纷纷倒地。他每一击都精准狠辣,直取要害,哪怕对方皮糙肉厚,也难挡其一枪之威。
就在他即将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时,身侧一名刚刚被他击退的、本应重伤倒地的蛊控士兵,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弹射而起,关节扭曲如蛇,手中的弯刀划出一道淬着乌光的弧线,直刺向楚昭烈因发力而露出的腰侧甲胄缝隙。
太快了!太诡异了!
楚昭烈回枪格挡,却已慢了半拍。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顺着伤口疯狂涌入他的体内,如万蚁噬心,与那股尚未平息的“九转归元引”内力猛烈冲撞。两股力量在他经脉中激烈交锋,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搅成粉碎。
楚昭烈眼前一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撕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高大的身躯轰然跪倒,长枪插入地面,才勉强支撑不倒。
“将军!”亲兵们发出绝望的嘶吼,纷纷围上。
“昭烈!”一道清冷的、夹杂着无尽焦急的女声穿透混乱的战场。
苏晚照提着药箱,疯了一般冲了过来。她素来冷静沉着,此刻却满脸煞白,脚步踉跄,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当她看到楚昭烈腰侧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伤口边缘迅速蔓延的黑色诡异图腾时,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图腾如活物般蠕动,隐隐形成一只扭曲的眼睛形状,正缓缓向心脉方向侵蚀。
是蛊毒!而且是最霸道的一种——噬心蛊!
传说此蛊以活人精魄为引,以怨念为食,一旦入体,七日之内,心脉腐朽,魂魄被噬,生不如死。
“快,将他抬到帐内!任何人不得靠近!”苏晚照的声音冷如寒冰,不容置疑。
亲兵们不敢违抗,七手八脚将楚昭烈抬入中军大帐。苏晚照反手关门,点燃三盏药灯,布下一道驱邪避秽的符阵,随即剪开楚昭烈的衣物。
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下,黑色图腾已蔓延至肋下,蛊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经脉,试图冲入心脉!
她指尖微颤,却强迫自己冷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
检测到宿主强烈救治意愿,目标生命体征极度危险,系统触发融合模式——“真气引导+空间炼药”!
脑海中冰冷的提示音此刻却如同天籁!
苏晚照没有丝毫犹豫,意念一动,一缕精纯的真气自指尖溢出,同时,她的意识沉入了系统空间。
那是一片悬浮于虚空中的灵田,灵气氤氲,药香扑鼻。灵田中,数株珍稀草药——九心莲、玄霜草、净魂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生长、枯萎、化为精纯的药粉,在无形力量的糅合下,迅速凝聚成一小撮闪烁着莹白光芒的粉末。
“净魂散”炼制成功!”
几乎同一时间,苏晚照左手并指如剑,将那股系统引导的真气精准地注入楚昭烈周身大穴——膻中、神阙、命门、心俞……每一指落下,都伴随着细微的气流震荡。
右手则凭空取出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快如闪电地刺入他心脉周围的穴位——内关、通里、少海、极泉。
以吾真气为引,封!”
银针尾部嗡嗡作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将那股汹涌的蛊毒挡在了心脉之外,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做完这一切,苏晚照额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若不能根除蛊毒,楚昭烈依旧难逃一死。
苏晚照将刚刚炼制好的“净魂散”小心地敷在伤口上。那莹白的粉末一接触到黑色图腾,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冰雪消融,黑气翻腾,竟有凄厉的哀嚎声从伤口中传出,仿佛蛊虫在惨叫。
帐外,那萨满祭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上的冷笑愈发浓重:“雕虫小技,垂死挣扎。她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医女,又能撑多久?待蛊毒反噬,她自己也会被噬魂夺魄!”
他的话音未落,帐帘猛地被掀开。
所有人——包括正在厮杀的士兵——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苏晚照走了出来。
她清丽的脸上沾染着血污,发丝凌乱,眼神却冷冽如冰,仿佛寒潭深处凝结的霜刃。
苏晚照左手依旧捏着几根闪烁寒芒的银针,右手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匕,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名为“断念”。
她身上那股悬壶济世的医者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杀意,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随时准备饮血。
她动了。
身形如鬼魅,悄无声息地滑入三名正疯狂攻击防线的蛊控士兵之间。
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掠过。
第一名士兵的太阳穴上,多了一根银针,针尾轻颤,他狂暴的动作戛然而止,双目翻白,直挺挺倒下。
第二名士兵的手腕被她反手一扣一扭,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随即咽喉被短匕的刀背重重一击,瞬间失声,软软瘫倒。
第三名士兵刚刚转身,苏晚照的银针已经精准地刺入他后颈的风府穴,彻底切断了他与操控者的联系。
电光石火之间,三名刀枪不入的傀儡,被她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瞬间制服!
不是杀死,而是精准地“废掉”!
“这……这……”一名老兵喃喃道,手中长枪都忘了挥舞。恰在此时,老周带着一队援兵终于杀退了帐外的敌人,赶了过来,正好看到这震撼性的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失声惊呼:“苏……苏大人!您……您竟然有此等身手!”
苏晚照轻轻喘息着,收回银针与短匕,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对她的体力和精神力消耗巨大,几乎透支。
她瞥了一眼老周,声音因脱力而有些低沉,却掷地有声:
“只会救人,在这吃人的战场上救不了任何人。医武结合,才是真正的救人之道。”
一句话,如惊雷炸响,让在场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都心神剧震。
帐内,楚昭烈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体内那股暴虐的“九转归元引”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却似乎被一股清凉的力量洗涤过,变得纯净了些许。经脉中那股撕裂般的痛楚也减轻了大半。一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温柔的女人,穿着素白衣裙,坐在药庐前教他辨识草药;一套繁复的功法图谱,在月光下缓缓流转;还有一句决绝的嘱托:“若你醒来,切记……莫信白骨谷之人……”
“我……我好像……记得些什么了……”他虚弱地吐出几个字,随即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迷了过去。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蛮族的突袭在守军顽强的抵抗和苏晚照出人意料的震慑下,终以失败告终。残余的蛮兵四散奔逃,阿骨利也悄然退走。
远处山巅之上,阿骨利遥望着灯火通明、开始清理战场的大盛军营,脸上非但没有失败的恼怒,反而扬起一抹诡异的冷笑。
阿骨利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一道符咒微光闪烁。
“林婉儿的女儿,果然不凡。”他低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可惜……无论你有多大本事,终究也逃不过白骨谷的命运。”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符咒“轰”的一声化为灰烬,他的身影也随之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军帐前,刚刚稳住心神的苏晚照似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阿骨利消失的方向。
夜风呼啸,将他最后那句话语中飘散的两个字,清晰地送入了她的耳中。
“命运”……
这两个字,如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的心脏猛地一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尘封的记忆深处,那张被她珍藏多年的、母亲留下的泛黄纸条,瞬间浮现在眼前。
纸条上,母亲清秀而决绝的字迹,结尾处写着的,正是同样触目惊心的两个字——
命运!
苏晚照的血色瞬间褪尽,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母亲的失踪,阿骨利的谶语,楚昭烈的伤,这一切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联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这场夜袭,或许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边关冲突,而是一场针对她与楚昭烈的阴谋。
夜风卷起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伤兵痛苦的呻吟和同袍们焦急的呼唤,从营地的四面八方传来,将她从个人的震惊中猛地拉回现实。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的营地,无数双痛苦而又充满希望的眼睛,正望向她这个方向。
苏晚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寒意。
指尖轻抚短匕上的纹路,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
“娘……”她低声呢喃,“若这命运注定要我背负,那我便以医者之手,执刀破局。”
今夜,还远未结束。
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