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照在铺天盖地的浓郁药香里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熊熊烈火炙烤着一般,每呼吸一下,肺部都仿佛被利刃无情地撕裂着,那种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苏晚照猛地睁大了双眼,映入眼帘的并非国公府柴房能看到星星和月亮的屋顶,而是回春堂里素净得让人觉得有些清冷的天花板
“醒了?”一个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响起,宛如一道暖流,在这略显冰冷的房间里回荡。
苏晚照费力地转过头,就看到楚昭烈正稳稳地坐在床边,身姿挺拔得如同那屹立不倒的苍松,深邃的眸子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之意。他身上还穿着昨夜那件玄色的锦袍,衣角沾着灰烬,显然是一夜未眠,那修长的指间正捏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焦黑木片。
“这是在你柴房门口捡的,有松脂味。”楚昭烈把木片递到她眼前,声音平稳而有力,仿佛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松脂……苏晚照的瞳孔猛地一缩,火场里那若有若无的香气瞬间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楚昭烈赶忙伸手扶住她的后背,动作轻柔而又自然。
她顾不上向他道谢,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块木片,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桐油混松脂,用硫磺引燃,专门用来杀人!”
空气瞬间凝固了,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楚昭烈之前只查出了松脂,没想到她仅仅凭借着这块焦木和那股气味,就说准了配方。这个女子,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晚照可没心思去管他此刻是什么神情,她的脑子正在飞速地运转着。昨夜的风从西北方向吹向东南,而柴房在西南角,可火却偏偏从西北烧起,这明显是有人算准了风向,想要活活烧死她!而那纵火点,必定就在柴房的西北角!
她眼神凌厉,如同一只被激怒的母狮,往日里的忍气吞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哪里是什么陷害,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谋杀!
就在这时,小丫鬟小翠“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哭喊道:“王爷,小姐,奴婢有话说……”
楚昭烈那凌厉的目光扫了过去,小翠吓得一哆嗦,但当她看到苏晚照那苍白的脸时,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昨夜三更,奴婢起夜,看到有人提着桶从西角门往柴房那边走去,那人穿着云锦裙裳!”
这消息就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不是下人,也不是外敌,竟然是国公府的小姐!
苏晚照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府里未出阁的小姐,除了她,就只剩下苏婉如和苏琳琅了。苏琳琅向来胆小如鼠,根本没有这样的胆子,更不会有这般心机。
那么……苏晚照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苏婉如那张看似温婉的脸,此刻却与火光、杀意重重地重叠在了一起。是她,一直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是她,恨自己占着和王爷的婚约;是她,能够轻易地拿到纵火之物,深夜还能在府内自由出入!
原来,平日里那一声声“妹妹”的亲热称呼下,竟藏着蛇蝎一般的心肠!
楚昭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围的气压低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眸中怒火翻涌,握着木片的手指都泛白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国公府内的宅斗竟然如此恶毒!
苏晚照的脸上没有了丝毫的惊慌和恐惧,只剩下冰冷决然的神情。那杏眼里燃烧着复仇的烈焰,她轻轻一笑,那笑容里满是讽刺和森寒,仿佛带着无尽的寒意。
“王爷,这戏光有贼可不够热闹。”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话音刚落,回春堂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老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之色,大喊道:“三小姐!国公爷要彻查走水一事,召集全府到正厅!”
苏晚照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来了,看来那脏水马上就要泼到自己头上了。苏婉如,你敢做就要敢认!我倒要看看你那张脸,还能撑多久?好戏,才刚刚开场!
苏晚照迈着坚定而又决绝的步伐,向着正厅走去,那“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这句话,仿佛一把钢针,直直地刺入了众人的心脏。她的背影单薄却又无比决绝,就像那寒冬里傲立的寒梅,让众人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敬畏、恐惧、愧疚交织在一起。
“灾星”?不,这分明是一只被逼到绝路的雌狮,一旦亮出利爪,必将让敌人血溅当场!
苏晚照刚消失在拐角处,镇国公的怒火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爆发了出来!
“孽障!”他一脚狠狠地踹在苏婉如的肩上,苏婉如顿时像一颗皮球一样滚在了地上,披头散发,模样狼狈至极。
“你还有脸跪在这里?!看看你干的好事!府里的清誉险些就毁在你手里了!你姐姐只不过是想好好活下去,你却要她的命!”镇国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婉如的鼻子破口大骂。
爹……我没……是她陷害我……”苏婉如披头散发,涕泪横流,拼命地想要辩解。
“陷害?”御史台官员冷哼一声,呈上记录,冷冷地说道:“物证俱在,二小姐房里的松脂与柴房残留的一致,家丁也说见到她的丫鬟在柴房附近出现过。”
铁证如山!镇国公只觉得血气上涌,眼前一阵发黑。他引以为傲的嫡女,竟然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毒妇!
“堵嘴!道歉!给我磕头认错!”镇国公指着苏晚照离去的方向咆哮着,那声音仿佛要把房顶都掀翻。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苏婉如的眼中满是怨毒和屈辱,让她对着那片废墟磕头,这分明就是在践踏她的脸面!
“我不……”话还没说完,两个婆子就上前了,一个捂住她的嘴,一个按住她的颈,强迫她重重地磕头。额头狠狠地撞在石板上,鲜血、眼泪、灰尘混在一起,她此刻的模样狼狈至极。
“禁足三月,每日抄《女诫》十遍,抄不完不准吃饭!再敢闹事,直接送家庙!”镇国公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冬里的冰凌。
全场死寂一片,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苏婉如被像死狗一样拖走了,她死死地盯着苏晚照离去的方向,那恨意仿佛要点燃整个空气。
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镇国公致歉后,人群才慢慢地散去。这场大火和这场惊人的逆转,仅仅用了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苏晚照不再是人们口中的“灾星”,而是变成了一个神秘而又强大的存在。
镇国公府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不敢议论关于苏晚照的任何事情。她的屋里换上了崭新的被褥,炭火也烧得旺旺的,吃食丰盛得让人羡慕。柴房的废墟也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那场大火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谁都知道,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大海总是宁静得让人害怕。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晚照打坐完,正准备出门,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仿佛踩在了人们的心上。
接着,小厮大牛那变了调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