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寒意刺骨。
苏晚照回到临时住所,指尖的冰凉几乎让她握不住那封没有署名的信。
拆开信封的瞬间,一枚古朴的铜牌滑落,“哐当”一声砸在桌上,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铜牌上篆刻着四个古字——秘药调拨令。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东西她只在母亲林婉儿留下的手札中见过,是御医院最高级别的信物,能开启最隐秘的药库,调动那些从不记档的禁药!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东西。
是谁在帮她?
来不及多想,苏晚照心中已有了决断。
这枚令牌,就是刺破真相的最后一把利刃!
她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夜色,直奔皇宫。
御医院的地窖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药草的苦涩气息。
凭借令牌,她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最深处,这里存放的都是见不得光的秘密。
“系统,扫描此区域内所有‘幽冥香’的残留痕迹。”苏晚照在心中默念。
一道淡蓝色的光幕瞬间在她眼前展开,无数数据流飞速闪过。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扫描开始……目标能量波动微弱,正在进行深度分析……锁定坐标,左前方三丈,墙体后存在密柜。”
苏晚照走到系统指示的墙壁前,仔细敲击,果然听到了空洞的回响。
她摸索片刻,按照记忆中母亲手札的记载,在墙角一块砖石上以特定的规律按压三长两短。
“咔嚓——”
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整面墙壁竟向内缓缓移开,露出一个被铁链层层封锁的玄铁药柜。
锁头上积满了灰尘,显然已尘封多年。
这,就是终点!
苏晚照不再犹豫,用匕首撬开早已锈蚀的锁扣,一股更为浓郁、宛如凝固了死亡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她几欲作呕。
柜中只静静躺着一只水晶瓶,瓶底残留着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一摊墨色液体,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这便是“幽冥香”的母液!是所有罪恶的源头!
她小心翼翼地将水晶瓶收好,正要离开,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警报,检测到高浓度毒素残留。此毒素经过特殊手法炼制,一旦沾染,可长期潜伏于血脉,非寻常手段可解。”
苏晚照心头一凛,更加确信了母亲的死绝不简单。
与此同时,靖王府内,楚昭烈正听着暗卫的密报,俊朗的面容冷若冰霜。
“王爷,属下查明,韩长老近半月内,五次秘密进入宰相沈怀瑾的旧宅。我们的人在宅中发现了密道,并截获了他与沈家旧部的通信。信中明确提及,当年为构陷林婉儿,他不仅提供了‘幽冥香’的配方,更亲自出手,确保万无一失。”
暗卫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不仅如此,他还参与了三年前北境军中瘟疫的制造,目的就是为了消耗镇国公的兵力,为沈怀瑾的势力铺路!”
“好一个韩长老!”楚昭烈猛地一拍桌案,眼中杀意迸射。
他早就怀疑御医院有内鬼,却没想到此人竟歹毒至此,不仅是谋害一人,更是通敌叛国!
“王爷,”暗卫又呈上一份卷宗,“我们还查到,韩长老的孙女,曾被林婉儿大夫断言活不过十五岁,但林大夫却耗费心血为她续命至十九岁。可她最终,还是死于一场‘意外’。韩长老似乎因此对林大夫……由爱生恨。”
楚昭烈冷笑一声:“这不过是借口。一个连国家都能背叛的人,谈何恩怨?继续盯着,本王要让他连同他背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就在苏晚照带着证据回到住所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已等候在门外。
是小月,那个曾经在御药房刁难过她的宫女。
此刻的她面色惨白,浑身发抖,见到苏晚照,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苏姑娘,求您……求您为林婉儿大夫报仇!”
苏晚照眸光一凝,扶起她:“你有什么要说?”
小月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本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札,双手奉上:“这是……这是韩长老的医案手札。他有个习惯,会将所有得意的‘杰作’都记录下来。我无意中发现,一直不敢声张。这里面,详细记载了他如何改良‘幽冥香’,如何以探病为名,将毒下在林大夫的茶点中,又是如何一步步买通上下,伪造病历,将一切掩盖成旧疾复发的假象!”
她泣不成声:“我本不想说,我怕死……可我每晚都会梦到林大夫,她当年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再沉默了!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人证,物证,罪证,环环相扣。
苏晚照拿着那本手札,只觉得重逾千斤。
这张笼罩了二十年的黑网,终于到了被撕开的时候!
次日,金銮殿。
苏晚照一身素衣,立于百官之前,神情平静而坚定。
她将铜牌、化验结果、韩长老的手札以及小月的证词一一呈上。
每一样证据,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殿中每个人的心上。
皇帝的面色从惊愕到铁青,最后化为滔天怒火。
他猛地将那本手札掷于地上,龙袍下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传韩德!给朕传他上殿!”
当满头白发的韩长老被侍卫押解上殿时,他竟没有丝毫慌乱。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札,又扫过苏晚照那张与林婉儿有七分相似的脸,竟发出一声阴冷的嗤笑。
“陛下不必问了,都是老夫做的。”
满殿哗然!
皇帝强压怒火,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林婉儿医者仁心,于国有功,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韩长老抬起头,眼中满是疯狂与不屑:“功?她的功,就是挑战了规矩!她不该发现御药房的账目问题,更不该想去彻查北境瘟疫的真相!她以为有镇国公府撑腰,有你这个皇帝的赏识,就能为所欲为?天真!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最不该有的就是天真!她早该死了!更不该相信你们这些愚蠢的君臣!”
话音未落,他脸色陡然涨成紫黑,嘴角溢出黑血。
“不好!他服毒了!”
太医冲上前,却为时已晚。
韩长老猛地咬碎齿间早已藏好的毒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怨毒地盯着御座上的皇帝,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他用最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这场对质,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和无尽的羞辱。
“混账!!”皇帝的怒吼响彻大殿。
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个臣子,竟敢当着他的面,嘲讽整个朝廷,然后从容赴死!
“来人!彻查!凡与韩德案相关者,无论职位高低,一律给朕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风暴,席卷了整个京城。
皇帝的雷霆手段之下,数十名官员落马,沈怀瑾的余党被彻底清除。
为了弥补,也为了皇家的颜面,皇帝下旨,追封林婉儿为“一品圣德夫人”,牌位入皇家宗祠供奉,享国之哀荣。
同时,赐予苏家一座全新的府邸,以彰其功。
镇国公,苏晚照名义上的外祖父,亲自带着厚礼登门道歉。
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不像话的外孙女,老脸上满是愧疚:“晚照,是外公糊涂,当年错信小人,让你母亲和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回来吧,镇国公府嫡长女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苏晚照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里没有恨,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国公爷言重了。我所做的一切,不为名利,不为身份,只求母亲的清白能昭雪于天下。如今,她沉冤得雪,我心愿已了。”
她婉拒了那象征着无上荣耀的身份。
对她而言,那些虚名,早已比不上母亲的清白重要。
夜色渐深,皇宫的汉白玉石阶上,楚昭烈牵起她的手,冰凉的指尖在他的掌心渐渐回暖。
“你赢了。”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
苏晚照仰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星光在其中闪烁。
她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不,是我们赢了。”
话音刚落,远处厚重的钟声响起,一声,又一声,悠远而绵长,仿佛在为这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冤案,画上一个最终的句点。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回到皇帝新赐的府邸,苏晚照遣退了所有人。
她坐在梳妆台前,将那只从御医院地窖带回来的水晶瓶轻轻放在桌上。
瓶中那点墨色的“幽冥香”母液,在烛光下仿佛一个噬人的黑洞。
母亲的冤屈洗清了,可这毒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只温润的玉枕,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连日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堪,她将玉枕取下,准备安歇。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凉枕面的那一刻,一个缥缈、空灵,却又无比熟悉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歉疚。
“婉儿,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
苏晚照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这个声音……是她母亲林婉儿!
而她叫的,却是“婉儿”!
她猛地看向桌上那瓶幽冥香母液,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