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几片落叶掠过雕花回廊,檐角铜铃在寂静中发出细碎清响,像有人用银簪轻叩瓷盏。烛火在茜纱窗纸上跳动,映出人影摇曳如鬼魅。苏晚照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脊梁滑进中衣,梦里母亲枯槁的手指仍卡在半卷医书里,血珠顺着她腕间青筋滴在北冥冰蚕四个朱砂小字上,将墨迹洇成暗红的花。
就在这时,门外骤然响起急促的叩门声,老太监刺耳的公鸭嗓:苏医官,东宫急召。纱帐外的烛台明明灭灭,苏晚照盯着帐顶悬着的药囊,指节深深掐进掌心。前日她翻看典籍时便觉蹊跷,东宫药渣里分明混着零星冰魄粉——这种生于极寒之地的毒物,怎会出现在太子补阳的药方里?
苏晚照应了一声,闪电般扯开衣带,素色寝衣里露出贴身束腰的鹿皮药囊。指腹抚过冰凉的铜匙,恍惚又看见母亲咽气前攥着半块染血的虎符,喉间嘶嘶作响:晚照,切记……北冥冰蚕,傀儡药辅材……
宫道蜿蜒如青蛇,石板沁着夜露的寒气。苏晚照的绣鞋踏过苔痕,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三长两短。守卫的甲胄声由远及近,银鳞甲片相撞如冰河开冻,却在掠过她身侧时戛然而止——这些侍卫分明得了吩咐,竟齐刷刷退开三丈,任她一人踩着满地月光走向东宫。
推开寝殿门瞬间,浓重的苦艾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萧景宸蜷在缠枝莲纹的拔步床上,素白寝衣已被冷汗浸透,乌发黏在煞白的颈侧。他眼窝深陷,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间竟凝出霜花。苏晚照刚要上前,却见七八个御医围在帐前,首席李太医的青玉簪子斜插在发间,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定论模样。
苏行走可算来了。江灵瑶捏着帕子轻笑,这位尚书府千金今夜着了茜色缠枝牡丹宫装,发间金步摇随着她的踱步叮咚作响,太子殿下龙体违和,您这无品医官怕是要……
让开。苏晚照突然出手,冰凉的指尖已按上萧景宸腕间神门穴。满殿哗然中,她闭目凝神,寒毒如附骨之蛆钻入经络,却在灵台穴撞上无形屏障——这毒竟会自行护主?
李太医突然嗤笑出声,袖中抖落半截银针:一个给冷宫弃妃看头疼脑热的行走,也配碰太子金尊玉贵的脉象?针尖淬着幽蓝,显是浸过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苏晚照霍然睁眼,眸中寒芒让满殿烛火都暗了三分:殿下中的不是风寒,是北冥冰蚕。她声音清越如碎玉击磬,腕间药囊突然发烫,烫得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拼命塞进她掌心的铜钥匙,此毒产自云岭绝壁,需取子时露水养育,中者先是四肢僵冷,继而五脏结冰,最终……
放肆!李太医暴喝,银针骤然刺向她咽喉。苏晚照旋身避开,发间银簪不偏不倚钉入他掌心:大人这般激动,莫非知道冰蚕出自何处?鲜血顺着簪尾流下,在青砖上绽开红梅。
皇帝的衮龙袍突然出现在门口,玄色底绣着十二章纹,九旒冕上的玉珠碰撞声惊得江灵瑶踉跄后退。让她治。帝王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青铜器,治不好,你就去陪那些枉死的医女。
子时的梆子敲响时,苏晚照锁死了尚医馆的雕花木门。她颤抖着从颈间扯出铜钥匙,插入药柜暗格的机关。砖石移动的轰鸣声中,白雾突然漫过脚踝,待雾气散尽,百亩灵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荧光。
空间升级完成,开启药力共鸣。机械音在她识海炸响的瞬间,她已经扑向田垄尽头的九阳雪莲。这株生于至阳之地的奇药通体透明,花瓣边缘却翻涌着金红云纹,正是冰蚕毒的克星。指尖触到花茎的刹那,整片灵田突然震颤,火龙草与赤炎藤竟自行连根拔起,与雪莲组成品字形悬浮半空。
丹鼎在虚空中凝结成型时,苏晚照才惊觉自己衣衫尽湿。火焰升腾的轰鸣声里,她看见无数光点从药草中分离,在空中织成玄奥的阵图。药气相撞的瞬间,她忽然明悟——所谓药力共鸣,竟是以身为媒,引动天地灵气炼药!
晨光初现时,她攥着赤红丹药撞开东宫大门。萧景宸已气若游丝,榻前青玉痰盂里凝着冰碴。苏晚照割破指尖将血滴入药汤,银针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满殿惊呼中,太子僵直的四肢突然蜷缩,吐出满口黑血。
好,好得很。皇帝突然拍案而起,九旒冕的玉珠撞出清响,传旨,即日起封苏晚照为太医院……
陛下且慢。安德妃的声音像春风拂过琴弦,这位素来不问政事的宠妃竟从珠帘后步出,月白宫装上绣着并蒂莲,妾昨夜梦见先帝,他说北冥冰蚕之毒需配以南疆巫蛊方能生效,您说是不是巧得很?她抚着鬓边点翠步摇,目光如蛛网般缠住苏晚照,说来,苏医官的母亲,似乎正是南疆苗医之后?
满殿针落可闻。苏晚照攥紧袖中丹瓶,看着瓶内黑血渐渐凝成蜘蛛形状。原来真正的杀招在这里,他们竟将她母亲的死嫁祸成巫蛊之祸!
窗外惊雷炸响,她忽然轻笑出声:娘娘说得是,家母确实留下一本《苗疆毒经》。在众人抽气声中,她指尖轻弹,黑血蜘蛛突然腾空而起,撞向安德妃鬓边步摇,只是不知娘娘发间这支点翠,用的可是巫山云雀的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