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内。龙涎香的烟气袅袅升腾,弥漫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使得这庄严肃穆的氛围更添几分压抑,令人窒息。
龙椅之上,大病初愈的皇帝端坐其上,面色虽仍带着几分苍白,那是疾病刚刚离去的痕迹,但一双深邃的眼眸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威严,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最终落在那抹纤细身影上,那目光如同一座沉寂的火山,看似平静,却蕴藏着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
“苏晚照。”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层层回响,直抵人心。
“你以一人之力,挽朕于危亡,救江山于倾颓。此等功绩,当赏。说吧,你想要什么,朕,无不应允。”这番话,是帝王最顶级的承诺,是足以让任何臣子为之疯狂的恩典,足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然而,苏晚照只是深深叩首,额头轻触冰冷的金砖,那股凉意瞬间顺着肌肤蔓延至心底。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臣女不敢居功。若陛下垂怜,臣女不求金银,不求爵位,只愿得一‘御医院行走’之职,入御医院,习上乘医术,为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瞬间寂静无声,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无数道目光汇聚在苏晚照身上,有惊愕,那目光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之事;有不解,如同在迷雾中迷失方向的行者;更有深深的鄙夷,那是高高在上者对卑微者的不屑。
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女,竟敢妄图染指只有世家子弟才能进入的御医院?简直是痴人说梦!在这权力和地位分明的大殿之上,她的请求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也引来了无数非议。
尤其是站在百官之首的丞相苏渊,他脸色铁青,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袖中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几乎嵌入肉里。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庶女,这个被他视为家族污点的孽障,竟敢在金銮殿上,当着他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不仅是在挑战朝堂规矩,更是在狠狠抽他苏家的脸,让他在满朝文武面前颜面尽失。
皇帝的目光扫过众臣,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看看这些臣子们的反应,看看他们是否还坚守着所谓的规矩和传统。
“准。”一个字,如惊雷炸响,在大殿中回荡,打破了那死一般的寂静。
“朕不仅允你‘御医院行走’之职,更赐你紫衣玉牌,可自由出入宫禁。即日起,你便兼任东宫太医,太子体弱,正需你这等妙手仁心的医者悉心调养。”话音未落,整个乾元殿彻底炸开了锅!御医院行走已是破格之赏,兼任东宫太医,负责储君安康,这等殊荣与权柄,简直是闻所未闻!一个女子,一个庶女,一步登天,凌驾于多少寒窗苦读的士子和功勋卓着的官员之上!
“陛下,万万不可!此女来历不明,身份卑贱,怎可担当东宫太医重任!”一位老臣颤抖着声音,率先站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请陛下三思!祖宗之法不可废,一介女子入主东宫,于理不合!”以丞相苏渊为首的官员纷纷跪地劝谏,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苏晚照的存在是对他们权威的挑战。
然而,皇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眼中寒芒一闪:“怎么?你们是在质疑朕的决定,还是认为,你们比一个能从阎王手中抢回朕性命的神医,更懂如何照料太子?”帝王之怒,伏尸百万。那森然的质问让所有人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半句。
苏渊死死地盯着苏晚照的背影,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庶女付出代价,让她知道得罪苏家的下场。
苏晚照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她再次叩首,声音平静无波:“臣,领旨谢恩。”她的心中没有过多的喜悦,有的只是一份坚定和执着。她知道,这只是她计划的第一步,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挑战和未知。
册封仪式结束,当苏晚照手捧着那身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紫衣,拿着那块温润冰凉的玉牌走出乾元殿时,廊下的风都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无数道目光如淬了毒的钢针,齐刷刷地射向她,嫉妒、怨恨、轻蔑、探究,不一而足。
苏晚照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走得沉稳而坚定。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屈的精神,仿佛在告诉世人,她不会被这些目光所影响,不会被任何困难所打倒。
“恭喜。”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楚昭烈一袭王袍,长身玉立,俊朗的脸上带着一抹由衷的笑意。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和赞许,仿佛看到了一个璀璨的明星正在冉冉升起。
楚昭烈看着苏晚照,目光灼灼:“从此,你不再是苏府柴房里的那个弃女了。”
苏晚照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嘴角绽开一抹清浅的微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更有锋芒:“王爷说笑了。我从没觉得自己是弃女,只是从前,他们的眼睛被灰尘蒙蔽,不愿看见我的光罢了。”
楚昭烈微微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眼中的欣赏更浓。他知道,这京城的浑水,因为这个女子的出现,注定要掀起滔天巨浪了。他期待着,期待着她在这权力的旋涡中创造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回到新得的、位于御医院一角的清雅小院,苏晚照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她换下繁复的宫装,指尖轻轻拂过那身崭新的紫色素服,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计划的第一步。真正的风暴,还远未到来。
苏晚照推开窗,望向北方。那里,是茫茫的北疆,也是她心中最深的牵挂。沈怀瑾,你究竟在哪里?是否安好?她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但她知道,她必须去寻找他,去揭开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名脸生的内侍躬身立在门外,态度恭敬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苏医官,安贵妃娘娘有请。”
苏晚照眉头微蹙,安贵妃?她与后宫之人素无往来,这位以手段狠辣着称的贵妃,为何会突然召见自己?她的心中涌起一丝疑惑和警惕。
那内侍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又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调说道:“娘娘说,有些事,别人不知,她却略知一二。苏医官心中所忧所虑,或许……娘娘那里,正有您想要的答案。”
车轮滚滚,碾过官道上的碎石,发出单调而枯燥的声响。北行之路,越走越是荒凉。两侧的景物从京城的繁华似锦,逐渐褪色为萧瑟的枯黄。
苏晚照端坐于马车之内,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神早已沉入医疗空间。“梦境回溯”的功能正如系统所言,消耗巨大。仅仅是回溯母亲临终前那短短一瞬,就几乎耗尽了她积攒的所有能量。但那惊鸿一瞥的地图,却如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北疆,山谷……母亲的死,绝非一场简单的意外!
“吁——”一声急促的勒马声划破沉寂,马车猛地一晃,惯性让她向前冲去。“保护苏医官!”车外传来护卫队长惊怒交加的暴喝。紧接着,便是利刃破空之声与金铁交击的脆响!
苏晚照心中一凛,瞬间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乍现。来了!她就知道,这一路绝不会平静!那些隐藏在暗处,当年害死母亲的黑手,绝不会让她安然抵达北疆,去触碰那被尘封的真相!
苏晚照没有丝毫慌乱,纤手一翻,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然夹在指间。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空间里的毒经医典,既能救人,亦能杀人!她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嗤啦!”车帘被一道凌厉的刀光从中劈开,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刀,带着森然杀气扑了进来,刀锋直指她的咽喉!好快的刀!电光火石之间,苏晚照身体向后极限一仰,几乎贴在了车厢壁上,冰冷的刀锋擦着她的鼻尖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就是现在!在黑衣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刹那,她手腕疾抖,三枚淬了麻沸散的银针如三道微不可见的流光,精准地射向对方持刀的手腕、肩膀和膝盖。“嗯?!”黑衣人只觉手腕一麻,长刀险些脱手,紧接着半边身子都传来一阵诡异的酸软无力。
但他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反应极快,左手化掌为爪,依旧凶狠地抓向苏晚照。苏晚照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不退反进,迎着对方的爪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瓷瓶,猛地朝着对方的面门一扬!
“啊——!”刺鼻的石灰粉末混合着特制的辣椒粉瞬间糊了黑衣人一脸,他双目剧痛,惨叫着捂住眼睛,攻势顿消。“找死!”苏晚照眼神冰寒,趁他病,要他命!她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黑衣人的胸口。只听“砰”的一声,那杀手直接被踹飞出马车,重重摔在地上,被外面赶来的护卫一拥而上,乱刀分尸!
解决了车内的危机,苏晚照立刻探出头去。只见官道之上,二十多名黑衣杀手正与随行的三十名禁军护卫缠斗在一起。这些杀手武功高强,招招致命,配合默契,显然是某个组织的死士。禁军护卫虽也精锐,却被打得节节败退,已然出现了伤亡。
“队长,用我给的药!”苏晚照清叱一声。那护卫队长闻言,精神一振,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猛地撕开,朝着杀手最密集的地方奋力一撒!一股无色无味的奇特药粉瞬间弥漫开来。那些杀手起初不以为意,但几个呼吸之后,却纷纷感到头晕目眩,真气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是毒!快闭气!”有杀手惊呼,但为时已晚。此消彼长之下,禁军护卫们压力骤减,士气大振,立刻展开了绝地反击!一场血腥的厮杀过后,所有杀手尽数伏诛。
“清点伤亡,检查刺客身上有无信物!”苏晚照冷静地下达指令,自己则立刻从空间中取出金疮药和纱布,为受伤的护卫包扎。她手法娴熟,处理果决,让一众铁血汉子都看得心生敬佩。
很快,护卫队长前来复命,神色凝重:“苏医官,伤亡七人,重伤五人。这些刺客都是死士,嘴里藏了毒囊,没留下一个活口。不过……我们在其中一人的手臂内侧,发现了一个刺青。”他递过来一张布帛,上面是他照着拓印下来的图案——一朵缠绕着毒蛇的黑色荆棘花。
苏晚照看着那诡异而熟悉的图案,瞳孔骤然收缩!是它!这个图案,她曾在母亲遗留的一本残破医书中见过!母亲在旁边用朱笔批注:蛇蝎之花,噬主之兆,遇之,速退!原来如此!这些杀手,和当年害死母亲的是同一伙人!他们不是冲着沈怀瑾,也不是冲着所谓的旧案,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怕了,怕自己抵达北疆,会揭开那张泛黄地图所指向的秘密!
去北疆的路,已经被他们用死亡堵死。若自己执意前行,恐怕不等见到沈怀瑾,就会和这些护卫一起,曝尸荒野。硬闯,是下下之策。苏晚照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芒。既然明路走不通,那她就换一条路!一条……能让所有黑手都措手不及的路!
苏晚照抬头看向血迹斑斑的官道,又回头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一个大胆至极的计划,在她心中疯狂成型。“调转马头。”她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护卫队长一愣:“苏医官,我们……要回京?”
“对。”苏晚照缓缓点头,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我们不仅要回去,还要以最快的速度,大张旗鼓地回去!”她举起那张拓印着蛇蝎花图案的布帛,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杀伐交织的光芒。
“此乃涉及谋逆的惊天大案,我必须立刻面呈陛下与安贵妃!这一趟北疆之行,看来要暂时中止了。不过……”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好戏,才刚刚开场。”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带着一身风尘与血气,毅然决然地掉头,朝着那座权力的漩涡中心——大燕皇城,疾驰而去。这一场刺杀,非但没能阻止她,反而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足以让她金蝉脱壳、搅动风云的契机!北疆的真相固然重要,但她忽然意识到,要砍断藤蔓,必先斩其根。而那条毒根,就盘踞在京城最深的地方。这一次回去,她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任务的医官。她,要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