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隐星稀,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夜风偶尔拂过,带起几片落叶簌簌作响。静谧的客房内,苏晚照盘膝而坐,身姿端庄,五心向天,双眸紧闭,呼吸平稳而绵长。她正全力引导着体内那稀薄的灵力缓缓流淌,那灵力宛如一条细小的溪流,沿着奇经八脉缓缓游走,小心翼翼地修复着白日里因考核而消耗的心神。
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沉稳而有力,仿佛是生命的鼓点。汗水微微沁出她的额头,在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她却浑然不觉,全身心都沉浸在这修炼之中。
就在苏晚照心神沉入最深处,仿佛与这寂静的夜融为一体之时,脑海中那沉寂已久的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亮起一道冰冷的幽光。那幽光如同来自幽冥的利刃,瞬间刺破了她意识的宁静。
“警告:检测到宿主正处于高度危险的阴谋旋涡中。”机械音冰冷而急促。
“”急启动“梦境推演”模式,消耗积分五千,开始解析危机源头……”那声音如同淬了毒的钢针,猛地刺入她的识海,让她瞬间一阵刺痛。
苏晚照眼前一黑,整个人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天旋地转间,周围的景象飞速变幻,模糊而又扭曲。待她终于稳住心神,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光线昏暗的密室里。
密室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混杂着药草与腐败气息的怪味,如同腐烂的尸体散发出的恶臭,直冲鼻腔,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四周的墙壁潮湿而斑驳,隐隐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在桌案前忙碌着。那人身姿挺拔却又透着一股阴鸷之气,正是柳慕白!
他神情专注而狰狞,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紧紧盯着手中的动作,仿佛在进行一场极为重要的仪式。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撮墨绿色的粉末碾碎,那粉末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混入一堆看似寻常的药材中。每一次研磨,都伴随着粉末与药材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粉末苏晚照认得,正是医道禁药——“蚀骨散”的原料之一。只需微量,便可让人的脏腑在不知不觉中缓慢衰竭,呈现出类似恶疾的败相,一旦沾染,便如附骨之疽,难以摆脱。
画面陡然一转。
柳慕白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却又带着一种虚伪的假面。他手持一叠厚厚的病案,正与一名贼眉鼠眼的中年人交谈。那中年人眼神闪烁,一副贪婪而又猥琐的模样,苏晚照也认得,正是此次考核的副考官之一,王主事。
“王主事,事情办得如何了?”柳慕白的声音阴冷,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傲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王主事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柳慕白手中的钱袋:“柳公子放心,那份伪造的边关军营病历,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明日的考核卷宗。上面详细‘记载’了苏晚照当初是如何将风寒误诊为瘟疫,导致军营大乱,死伤数百。只要明日当众揭开,她苏晚照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柳慕白满意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递了过去:“事成之后,家父许诺的好处,一样都不会少你的。”
画面再度切换。
只见柳慕白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潜入存放考核药材的仓库。仓库里弥漫着一股药香。
柳幕白轻车熟路地找到原本供给苏晚照的那一份药材,然后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掺了料的药材,迅速换掉。换完药材后,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发现后,才匆匆离去。
苏晚照接下来看到柳幕白与几名世家子弟在酒楼密会。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压低声音交谈着,言语间满是“苏家气数已尽”、“借此机会,一举将其连根拔起”的狠毒之词。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贪婪与仇恨的光芒,仿佛苏家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一幕幕,一桩桩,如同一张用淬毒蛛丝织成的天罗地网,每一个节点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每一个环节都旨在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呼!”
苏晚照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她大口喘着粗气,方才梦境中的阴冷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不是梦!那是系统耗费巨大代价为她推演出的、正在发生的现实!
原来,从一开始,这场考核就不是单纯的医术比拼,而是一场为她量身定做的杀局。柳慕白,不,是柳家,甚至还有其他与苏家为敌的势力,都早已布好了棋子,只等着明日将她一军毙命!
苏晚照的眼中掠过一丝彻骨的寒意,如同寒冬里的冰刃,冷冽而又锋利。但随即,那份惊悸便化作了如深潭般的冷静,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又沉稳,她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想让她死?那就要看他们的网,够不够结实!
翌日,杏林院最终考核的现场,气氛庄严肃穆,却又暗流涌动。宽敞的大厅里,摆放着整齐的桌椅,考生们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神色各异。主位上,须发皆白的内阁大学士徐阁老面沉如水,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的每一位考生。
作为帝都医道界的泰山北斗,徐阁老的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无形的威压,让考生们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今日的考核主题,正是医者最为头疼的——“疑难杂症诊断”。数份由专人封存的、来自帝国各地的棘手病历被呈了上来,每一份都代表着生命的挣扎与一个家庭的希望。那些病历上记录着各种奇怪的病症,有的症状诡异,有的病因不明,让考生们不禁皱起了眉头。
轮到柳慕白时,他缓步上前,脸上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沉痛,那表情仿佛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在为患者的遭遇而痛心。他将一份卷宗高高举起,声若洪钟:“启禀徐阁老,学生这里有一份特殊的病例,想请诸位同仁,尤其是苏晚照苏姑娘,共同参详!”
柳幕白的声音刻意拔高,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抬头,将目光投向柳慕白,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期待。
徐阁老眉头微蹙:“讲。”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威严,如同雷霆般在考场中回荡。
柳慕白展开卷宗,眼中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寒光,一字一句地念道:“此案来自北境边关,一年前,军营中突发怪病,初时状若风寒,数日后便高热不退,咳血不止,不出半月,营中数百将士便因此丧命!当时负责此事之人,便是苏神医之女,苏晚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仿佛已经看到了苏晚照身败名裂的场景。
“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苏晚照身上,有震惊,有怀疑,更有幸灾乐祸。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仿佛苏晚照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边关军营误诊,导致数百将士枉死?
这可是通天的大罪!
足以让苏家满门抄斩!
柳慕白看着苏晚照瞬间苍白的脸色(虽然他不知道那是装的),心中涌起一阵快意,那快意如同毒蛇在心中肆虐。他继续痛心疾首地说道:“据卷宗记载,苏姑娘当初固执己见,将此恶疾当做普通风寒处理,错过了最佳的防疫时机,才酿成如此惨祸!此事关乎我大夏将士性命,今日学生斗胆,请徐阁老明察,还枉死将士一个公道!”
柳幕白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仿佛自己才是正义的化身,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附和,看向苏晚照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敌意。
徐阁老浑浊的双眼中精光一闪,威严的目光转向苏晚照,沉声问道:“苏晚照,柳慕白所言,可有此事?此等指控,非同小可,他可有确凿证据?”他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在苏晚照的心头。
那一瞬间,所有的压力都汇集到了苏晚照一人身上。无数道目光,如同利剑,要将她凌迟。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苏晚照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迎着众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那冷笑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
苏晚照从容不迫地向前一步,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柳公子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倒像亲眼所见一般。不过,巧得很,我这里,也有一段影像,记录了一些……昨夜发生的事情。”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苏晚照指尖灵力微吐,将玉简向空中一抛。那玉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玉简悬停在半空,射出一道柔和的光幕,清晰的画面瞬间浮现在众人眼前。
画面中,正是柳慕白在密室里调配“蚀骨散”、伪造边关病历、贿赂考官王主事的全过程!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对话,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光幕之上,如同现场重现。
“这……这是什么妖法!”王主事当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柳慕白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尽褪,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得如此隐秘的事情,竟然会被人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记录下来!
全场死寂,紧接着便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
“天啊!竟然是伪造的!”
“好恶毒的用心!这不只是陷害苏晚照,这是在拿国事开玩笑!”考生们纷纷交头接耳,眼中满是愤怒与谴责。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在人群中的林芷若忽然排众而出,她身姿轻盈,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她手中高举着一封信,对徐阁老躬身道:“启禀阁老,学生这里还有一物证!此乃柳慕白亲笔所书,写给城西张家的密信,学生无意中截获。信中内容,提及要‘借疫乱之名,行构陷之事,一举除掉苏氏,以报其父当年被贬之仇’!”
如果说刚才的影像让柳慕白摇摇欲坠,那这封信,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借疫乱构陷忠良!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私人恩怨,而是动摇国本的阴谋!
“岂有此理!”徐阁老猛地一拍桌案,那桌案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他勃然大怒,苍老的脸庞因愤怒而涨得通红。他指着柳慕白,气得浑身发抖:“来人!立刻封锁考场,任何人不得进出!将柳慕白与王主事给老夫拿下!”
数名护卫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他们的眼神中透着凶狠,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寒光。
柳慕白强作镇定,眼中虽有慌乱,但依旧厉声喝道:“凭一段不知真假的影像和一封来路不明的书信就想给我定罪?简直是笑话!不过是苏晚照联合旁人,对我进行的无耻攀诬罢了!”他的声音声色俱厉,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话音未落,一名禁军校尉神色慌张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单膝跪地,急声禀报:“启禀徐阁老!大事不好!杏林院禁药库失窃!存放于最内层的‘蚀骨散’、‘断魂草’、‘三日醉’等数种剧毒药材……悉数失踪!”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柳慕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柳幕白身形控制不住地猛然一晃,如同被狂风刮倒的大树。眼中那份伪装的镇定终于被一丝无法掩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他的双腿开始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破绽,终于出现了。
苏晚照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刻,她才缓缓迈步上前,走到面如死灰的柳慕白面前。她的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一种不屑与轻蔑。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一字一字地凿进柳慕白的心里:“柳公子,我记得,令尊当年正是因为私藏禁药,意图不轨,才被先帝贬黜出京,永不叙用。如今,你又重蹈覆辙,步其后尘。”
苏晚照微微顿了顿,清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到徐阁老身上,微微躬身拱手,她的动作优雅而又从容:“难道,你真以为世人皆盲,天道无眼吗?”
“恳请徐阁老,彻查此案,还杏林院一个清净,还天下医者一个公道!”她的声音在肃杀的考场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窗外,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遮蔽了天日,天色昏暗如墨。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滚滚的雷声如同万马奔腾,由远及近,轰鸣而至,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帝都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