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鹰家。
卧室。
窗帘的缝隙透过几缕晨光。
大床上,绿萍翻了个身。
手臂碰到人,她朦朦胧胧地醒过来。
最开始的几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费鹰长臂揽住她,“嗯?”
男人还没完全睡醒。
声线比平常多了几分慵懒和禁欲。
绿萍想起昨晚的事。
费鹰带她回家,两个人在床*上一边亲一边滚了几圈。
费鹰去洗澡。
让她等他。
绿萍于是陷在费鹰柔软的床上,把被子拱到鼻尖,闭着眼睛听浴室里时断时续的淅沥水声。
再醒来,居然已经是现在。
绿萍听见身旁男人传来一声低笑。
“想起来了?”
绿萍:“嗯。”
“以后别叫你小天鹅了。”
费鹰单手支在枕头上,刚睡醒的头发有些凌乱,中和了他眉眼间的锐气,连带着让他的语气也显出几分柔和与宠纵。
“改叫小猪吧。”
绿萍没理他。
下床趿着拖鞋去洗漱,准备去学校。
她身上随便套了件费鹰的t恤。
那衣服对她来说太大太长,空荡荡的下摆衬得一双嫩生生的腿更加纤细。
费鹰支着头没动。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她在浴室里扎着头发刷牙。
唇角微微扬起,轻声说了句:
“天鹅小猪。”
……
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
出于某种微妙的愧疚,汪展鹏一番安排,楚濂被转到了住院部最贵的单人病房。
泌尿科专家检查完,还在等报告。
楚妈妈哭得哑了嗓子。
“我的儿子,我那么大的一个儿子。”
“他在这世上连个血脉都还没来得及留下,就被丧门星克得快要断子绝孙了啊!”
“汪紫菱!”
她突然转向紫菱。
“如果楚濂真的有事,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紫菱呢。
她正被汪展鹏和费云帆两个人齐齐护在身后。
她透过去身前两个男人中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看着发狂的楚妈妈。
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说。
只是捂着心口静静流泪。
楚妈妈本来就已经在崩溃边缘,看着她这个死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哭哭哭!”
“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你还有脸哭上了?”
“一天到晚除了装可怜你还会干嘛?”
她骂得越厉害,紫菱的抽搐就更加明显,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得断了气。
费云帆满脸阴沉。
汪展鹏的面色也不算好看。
楚尚德觑了眼他们二人的神色,把妻子拉了回来。
他知道妻子难过。
他这个做爸爸的心里何尝不是油煎火烹一样难熬。
昨晚他明明在家,可是因为睡得太沉,居然没有听见楼下的动静。
如果他能早点阻止,事情也不会闹得这么大。
“好了,心怡。”
楚尚德开口。
“不要一直责怪紫菱了,她也受伤了,不是吗?”
紫菱的额头包着纱布,透出碘酒的颜色。
楚妈妈却不买账。
“她那点伤算什么?”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是楚濂把她弄伤的?”
“说不定是跟哪个臭男人鬼混的时候受的伤,反倒赖在我们楚濂头上!”
没良心的白眼狼。
“楚濂为了救她断了一条腿!”
“可她呢,回报给楚濂的是什么,是给他戴绿帽子!!”
“现在还不知足,还要来索我们家楚濂的命!”
楚妈妈死命地想要扒开丈夫箍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冲上去就想要跟紫菱同归于尽。
紫菱被她吓得嘤咛一声。
千回百转,委屈至极。
费云帆听得心头一紧,再也忍受不住。
他向前几步,手指一横,指着咄咄逼人的楚妈妈。
“不要再张口闭口就提他的腿了。”
他开口。
“楚濂是失去了一条腿,但是紫菱也没了半条命,还失去了她的婚姻和爱情。”
“你这样骂她,看着她这样难过,心里难道就不会有不忍吗?”
“你没有恻隐之心吗?”
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楚妈妈满脸都是愤怒和不解。
“半条命?”
“我请问她的半条命丢在哪啊?”
“丢在跟你乱*搞的床*上吗?!!”
“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半条命没了,是什么意思?”
“你要不要自己听听看,这是人类能想出来的话吗?”
费云帆上一秒,还在为自己随便一出口就吐出这么深刻而令人感动的句子而感到欣然。
却没想到楚妈妈根本听不懂。
他心下轻蔑,“我只是一种比喻。”
“比喻,你懂吗?”
跟这种没有文化的市井妇人,果然没有什么可说的。
费云帆曾经不止一次听过紫菱的抱怨。
在他的心里,楚妈妈从头到脚就是一个斤斤计较锱铢必较、喜欢无端苛待儿媳的无知小市民。
这样的小市民,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费云帆心中有了答案。
他理了理衣襟,动作透着自以为是的风度翩翩。
“这样吧,楚濂后续一切的医疗费用,我来承担。”
费云帆说。
“包括他的腿,复健的费用,他自杀后的治疗,还有其他一切可能产生的费用。”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不可以再纠缠紫菱。”
“你不仅不能纠缠她,还要为你刚刚说过的话,向她道歉。”
如果说楚妈妈刚刚只是震惊。
现在就是生理上的恶心和厌恶。
她的儿子刚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而这个男人,居然就这样高高在上胸有成竹地跟她谈钱。
楚妈妈不怒反笑。
“钱?”
“怎么,天底下就你费云帆有钱,我们楚家没有吗?”
“汪紫菱欠我们家楚濂的,又哪里是几个破钱就能还得清的!”
费云帆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那你到底想怎样。”
楚妈妈冷笑,看向费云帆身后的紫菱。
方才还哭成泪人的她,一双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了眼泪,正滴溜溜地往这边偷瞄。
楚妈妈一看见她的脸。
就恨不得把她撕了。
“很简单。”
“我不要她的半条烂命。”
“我要她一条腿。”
“她断一条腿,这件事情就扯平了。”
楚妈妈的话说完。
在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尤其是费云帆,素来儒雅的目光更是一瞬间显出戾气。
“你……”
乱成一团的时候。
病床上,楚濂轻轻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