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独自坐在主楼客厅冰凉的沙发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管家端来的热粥和小菜原封不动地放在茶几上,早已没了热气。她脑子里反复播放着赵磊离开时那个疲惫又决绝的背影,还有他说的那句“我们都冷静一下”。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甚至懒得去擦,任由它们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住在副楼的张春燕,听管家说儿媳过来,还那般失魂落魄,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生气吗?自然是有的,任谁被那样编排心里都不会好受。可看着眼前这情形,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难受和心疼。她叹了口气,对身旁的王秀说:“秀,咱们过去看看吧。”
王秀点点头,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事儿的关键,不在春燕这儿,甚至不全在赵磊那儿,根子还在刘美兰和雪莉母女自己身上。
两人来到主楼客厅,看到雪莉那副丢了魂儿、眼睛肿得像核桃的模样,张春燕到了嘴边的几句埋怨又咽了回去,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王秀看了看墙上的钟,快晚上十点了。她是个爽利性子,最看不得这种黏糊糊互相折磨的场面,直接走上前,一把拉起雪莉的胳膊,又招呼张春燕:“行了,都别在这儿耗着了!走,春燕,雪莉,今晚……不,就现在,都跟我回副楼去!有什么话,关起门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
眼睛红肿的雪莉此刻就像个提线木偶,毫无主见,被王秀半拉半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往副楼走。张春燕犹豫了一下,也默默跟了上去。
副楼的小客厅比主楼更显温馨,带着日常过日子的烟火气。李大强正坐在沙发上听新闻,看到这阵仗,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关掉了收音机。
王秀把雪莉按在张春燕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自己和李大强坐在了对面,像是临时组了个家庭会议。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雪莉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喉咙发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是张春燕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疲惫:“雪莉啊……妈知道,你心里也苦。”
这一声“妈”,让雪莉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婆婆,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妈她老糊涂了,她不该那样说您,不该来家里闹……是我没拦住她,是我没用……”她泣不成声,“让您受委屈了,也让小诺姐跟着生气……妈,您骂我吧,怎么骂都行……”
张春燕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点疙瘩也消散了不少。她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叹了口气:“唉,你妈那个人……我也知道她是啥样。说完全不气是假的,立民这才走了多久,她就……”她顿了顿,把涌上来的酸楚压下去,“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光哭也没用。关键是往后,这日子还得往下过。”
王秀在一旁插话,语气直接:“雪莉,不是婶说你。你妈为什么敢一次又一次这样?不就是觉得你好拿捏,觉得你们小两口离不开她吗?你这次要还是像以前那样,哭一哭,道个歉,事情过去就完了,那我跟你说,下回她还敢!赵磊这次是心凉了,不是吓唬你。”
李大强也沉声开口,话是对着雪莉说的,目光却带着长辈的通透:“孩子,婚姻是你们两个人的窝。老话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是说不认娘家妈了,是得分清主次。你妈的手,伸得太长了。你这当女儿的,孝顺没错,但不能愚孝,得分得清里外。你总顺着你妈,委屈了赵磊,委屈了婆婆,这个家能不散吗?”
这些话像锤子一样敲在雪莉心上。她以前总是逃避,总是希望息事宁人,两边都不得罪,结果却把局面越弄越糟。
“妈,王秀婶,李叔……”雪莉抹了把眼泪,眼神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决绝,“我懂了。这次……这次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会再让我妈……再这样下去了。我……我会跟她谈清楚。”
张春燕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她拉起雪莉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温和却郑重:
“雪莉,妈不图别的。你跟赵磊,带着小杰,把你们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平平安安的,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强。我这边,你们不用操心,有小诺,有秀和丽芬陪着我,挺好的。”
她顿了顿,看着儿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