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而温暖地流淌在阳台上。小诺蜷在藤椅里,目光越过手中的小说,悄悄观察着丈夫。王振国站在栏杆边,手机贴在耳边,眉头微蹙。
是,首长...我明白...还需要几天考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小诺还是捕捉到了那份犹豫。
这已经是休假第十天,王振国依然没有做出决定。小诺看着他每天接听单位的电话时挺直的背影,和挂断电话后瞬间垮下的肩膀,心里像被细线勒紧般难受。
振国,她合上书,声音轻快,帮我剥个黄皮果好不好?
王振国立刻转身,脸上的凝重瞬间消散。他坐到小诺身边,拿起果盘里的黄皮果,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撕开薄皮。给,最甜的。
小诺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蜜汁顺着指尖流下。她故意舔了舔他的手指,如愿看到丈夫耳根泛红。甜吗?她眨着眼问。
调皮。王振国刮了下她的鼻子,眼中的阴霾暂时散去。
小诺顺势躺下,头枕在他腿上。从这个角度,她能看清丈夫眼中的每一丝波动。这几天,那里面的光彩时明时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看什么?王振国低头,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
看你好看。小诺伸手描摹他的眉骨,我的兵哥哥最帅了。
王振国笑了,但笑意未达眼底。小诺知道他的心还悬在那份未定的选择上——北京的全职军职,或是广州的半文职安排。两个都是好选择,正因如此才更难抉择。
傍晚,小诺提议去珠江边散步。夕阳下的江水泛着金红色波纹,游船缓缓驶过,留下一道道渐行渐远的涟漪。
累不累?王振国紧张地问,手始终虚扶在她腰后。自从流产,他总怕她体力不支。
小诺摇头,拉他在长椅上坐下。振国,我想好了。她突然说,声音坚定得让王振国一怔。
想好什么?
我们回北京吧。小诺望向江面,爷爷的老树在等着我们扫树叶。
王振国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小诺,你知道这意味着...
我知道。她转头看他,眼中映着夕阳的余晖,不用调动,你继续原来的工作。我们可以隔一段时间来一次广州,既和爸妈团聚,又能守着爷爷给我的老房子。她顿了顿,这样最好,对不对?
王振国的喉结滚动了下,眼中闪过无数情绪。小诺看懂了其中的每一种——惊讶、犹豫、释然,还有深深的爱意。
你...确定吗?他声音沙哑,北京有太多不好的回忆...
所以我们要创造新的回忆。小诺握住他的手,而且,那是你的根。你的战友、你的荣誉都在那里。
江风拂过,带来远处街头艺人演奏的粤曲声。王振国沉默了很久,久到小诺以为他要拒绝。终于,他长舒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
就这一个字,却让小诺眼眶发热。她知道丈夫放下了多大的心理负担——他不想让她为难,却又难舍军旅生涯的全部意义。现在,她替他做了这个决定。
不过有条件。王振国突然严肃起来,住军区大院,不准单独外出,定期体检...
知道啦,王首长!小诺笑着打断他,我会乖乖的。她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这次不一样了,我们有经验,有小舅的资源,还有爸妈的支持...会好的。
回家路上,王振国的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他时不时侧头看小诺一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柔软。谢谢你,走过第三个路口时,他突然说,为我做决定。
小诺捏了捏他的手:夫妻不就是互相扶持吗?你为我扛过枪,我为你...做个小决定算什么。
晚饭时,王振国主动宣布了决定。李大强夹菜的手顿了顿,王秀的筷子悬在半空。
想清楚了?李大强沉声问。
王振国点头:是。小诺帮我...理清了思路。
小诺低头扒饭,耳朵发烫。她感觉父亲的目光在自己和丈夫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她身上。
也好。李大强突然笑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路。李大强看似调侃老战友,实在是另一种成全。
不过记住,他看向王振国,广州永远是你们的后盾。有任何需要,随时回来。
王秀抹了抹眼角:我给你们准备些广式点心的配方,北京也能做着吃。她转向女儿,小诺,记得每天煲汤...
妈——小诺拖长音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王秀红着眼睛笑了。
当晚,王振国给李立成打了电话。小诺在浴室听到他清晰地说:撤回转业申请...回原单位...是的,决定了。她对着镜子微笑,牙膏泡沫沾在嘴角像朵小白花。
夜深人静时,王振国从背后拥住小诺,下巴抵在她发顶。害怕吗?他轻声问。
小诺转身面对他,在黑暗中描摹他的轮廓:有你在就不怕。她停顿片刻,不过...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下次出任务前,好好告别。她声音有些抖,不要像上次那样...
王振国收紧手臂,吻落在她额头:我保证。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小诺听着丈夫均匀的呼吸,知道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结束休假的前三天,我们要去看望外公和其他亲戚;然后带着戎峰和韩星玩一天。然后和二叔,爸妈聚会。一起去白云山。然后我们回北京,开始新的生活…小诺在心里默默的,计划着这一切。
这个决定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困住两人的枷锁。王振国不必放弃挚爱的军旅生涯,小诺也不必活在愧疚中——因为她知道,真正的爱不是束缚,而是成全对方成为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