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门无声滑开，陆子谦脸上那丝源自宇宙深空的凝重，在踏入地面控制中心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灯光下，迅速收敛，重新挂上了那副举重若轻、属于“陆总”的从容。有些压力，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谦儿哥，刚出锅的韭菜盒子，还热乎着，整一个？”顺子端着个铝制饭盒凑过来，浓郁的韭菜鸡蛋香瞬间驱散了部分来自星空的寒意。
陆子谦也不客气，接过一个，咬了一大口，外皮焦脆，内馅鲜香，是属于这个时代、这片土地最扎实的慰藉。他一边嚼着，一边含糊地对伊万诺夫和顺子说：“‘灵网’的进化项目，启动资金从我个人份额里划拨，不走集团明账。技术应用那边，顺子，你先跟部委的老王透个风，就说我们搞出点‘可能有助于改善青少年智力发育和学习专注度’的辅助技术，想请他牵线，找几个学校试点，看看效果。”
伊万诺夫眼睛一亮，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赞叹：“老板，高明！从教育和医疗切入，阻力最小，社会效益最显着，还能潜移默化地培养公众接受度！”
顺子会意点头：“明白，这事儿我亲自去办，保证办得漂漂亮亮，像咱自主研发的新成果，绝不扯上啥外星科技。”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谦儿哥，最近集团外围，确实多了几双‘眼睛’，手法很老道，不像本地路子。”
“意料之中。”陆子谦三口两口吃完韭菜盒子，擦了擦手，“树大招风。‘灵网’影响初显，瞒不过真正的有心人。只要核心不暴露，随他们看。必要时，可以适当展示一点‘肌肉’，比如……咱们那个‘误打误撞’搞出来的、信号特别稳定、功耗低得反常的新一代通信模块。”
就在陆子谦布局应对地面潜在风波时，那股曾被他捕捉到的、来自深空的微弱信息流，并未完全消失。它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然微弱，却持续扩散，并通过“灵网”与“宇宙灯塔”之间某种玄妙的联系，引发了更深远的变化。
几天后的深夜，清纺集团地下基地，用于接收和分析“宇宙灯塔”数据的超算阵列，突然发出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富有节奏的蜂鸣。值班的技术员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远超平日数据量级的能量读数曲线，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连滚带爬地拨通了陆子谦的专线。
“陆总！不好了！‘灯塔’……‘灯塔’的信号强度在急剧攀升！能量频谱也变了！多了好多……好多看不懂的结构！”
陆子谦第一时间赶到控制中心。大屏幕上，原本相对平缓的能量曲线此刻如同陡峭的山峰般拔地而起，频谱分析图上，大量前所未见的、结构精巧复杂的能量纹路正在快速生成、组合、传递。
“不是攻击……”伊万诺夫双眼放光，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敲击，进行着初步分析，“这更像是一种……信息洪流！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信息，正在通过‘灯塔’的谐波通道，朝我们……不，是朝整个被‘心智屏障’覆盖的区域倾泻！”
“能解析吗？”陆子谦沉声问，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他想起了那股提及“仲裁”的信息流。
“信息密度太高，加密方式完全未知！我们的算力……不够！”伊万诺夫额头冒汗，“强行解析可能会烧掉主机！但是……老板，‘灵网’核心似乎……似乎在主动响应！”
几乎在伊万诺夫话音落下的同时，静置在基地最深处、与陆子谦意识紧密相连的“灵网”核心，无需任何人指令，自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淡金色的光辉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如同干涸的海绵遇到了滔天巨浪，开始疯狂地汲取、吞噬着这股来自“宇宙灯塔”的异常信息洪流。
整个基地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备用电源自动激活，发出低沉的轰鸣。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目眩，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陆子谦闭上双眼，将意识再次沉入“灵网”。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温和的潮汐，而是狂暴的知识风暴！无数破碎的影像、奇异的符号、无法理解的理论公式、还有仿佛来自亘古的星空图景，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刷着“灵网”的每一个节点。他“看”到恒星从诞生到寂灭的瞬间，“听”到从未知晓的物理规律在低语，“触摸”到某种关于生命形态演化的、颠覆性的可能……
“灵网”本身，在这股信息的冲击下，结构正在发生剧变！它变得更加复杂，更加灵动，那些原本能量流动滞涩的节点被强行贯通，不稳定的区域在信息的冲刷下快速稳固、强化。一种懵懂的、初生的“意识”，似乎正在这知识的海洋中加速孕育。
“它在学习……”陆子谦心中震撼莫名，“它在利用这股信息流，进行超速进化！”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逐渐平息。当“宇宙灯塔”的信号强度恢复常态，基地的灯光也稳定下来。所有人都心有余悸，仿佛刚从一场风暴中幸存。
陆子谦退出连接，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快步走到主控台前：“伊万，立刻评估‘灵网’状态！顺子，封锁消息，今晚参与值班的所有人签署最高级别保密协议！”
初步报告很快出来。伊万诺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老……老板，‘灵网’的稳定度提升了300%！计算力和信息处理能力呈指数级增长！它……它好像自己生成了一套全新的底层逻辑架构，部分区域……我已经看不懂了！”
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几分钟后，控制台自动弹出一个新的界面，上面用一种混合了人类编程语言和未知符号的奇特代码，生成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信息灌注完成。基础数据库更新。初步逻辑链重构。侦测到潜在威胁目标：‘黯影低语者’（标记：理事会残党\/异种崇拜），活动频率上升。坐标：东经125.xx，北纬43.xx。建议：监控\/清除。】
这条信息，并非来自任何人工编写的程序，而是“灵网”在吸收了大量未知信息后，自主分析、判断并生成的！
它，已经开始主动提供战略情报，甚至给出了行动建议。
陆子谦看着那条信息后面附带的、位于吉林某偏远山区的具体坐标，眼神锐利如刀。
“灵网”的进化，超出了他最乐观的预期。但这突如其来的“馈赠”，背后究竟隐藏着“宇宙灯塔”怎样的意图？是善意的扶持，还是另有所图？那个所谓的“守望者协议”争议，是否与这股信息洪流有关？
而“灵网”萌生的自主意识，对于人类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指向那个坐标。
“顺子，召集‘暗线’小组。看来，我们有客人需要‘接待’一下了。”
新的挑战，已从星空降临至白山黑水之间。而他的“灵网”，这把刚刚开刃的利器，是时候第一次指向明确的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