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已是深秋,南国的深圳却依旧温热潮湿,带着特区特有的、混合着海风与建设尘埃的蓬勃气息。“亚太高新技术与投资峰会”在新建的会展中心隆重开幕,彩旗招展,人流如织,俨然一场资本的盛宴。
陆子谦带着精简的团队抵达深圳。同行的有负责商业谈判的顺子,以及作为技术顾问的伊万诺夫——这位大胡子专家对“谐振补偿”手稿的初步验证成功,让他对可能的技术交流充满期待。江瀚则带着安保小组隐在暗处,与钟处长提前布控的力量协同,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会场周围。
陆子谦此行目的明确:一是摸清欧文·李及其背后“亚太创新资本”的真正意图;二是警惕老雷警告中的“礼物”和潜在危险;三是伺机接触其他国际技术力量,为“织网”寻找更广阔的合作或竞争参照。
峰会第一天,气氛热烈而正常。陆子谦代表清纺集团做了一个关于“新材料在信息产业应用前景”的主题演讲,刻意模糊了“织网”的具体细节,但展示了部分基于原型纤维开发的、性能卓越的演示样品,引起了不小轰动。台下,他看到了坐在前排、始终面带微笑的欧文·李,对方甚至还对他演讲中的几个技术点报以了赞同的掌声。
一切平静得有些反常。
傍晚,主办方举行了欢迎酒会。水晶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欧文·李端着酒杯,主动走向了陆子谦。
“陆总的演讲非常精彩,令人大开眼界。”欧文·李的笑容无可挑剔,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和而深邃,“贵公司在特种纤维领域的突破,确实走在了世界前列。”
“李顾问过奖,不过是些初步成果。”陆子谦与他碰杯,语气平淡。
“初步成果往往意味着更大的潜力。”欧文·李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陆总,资本的本质是追逐价值和未来。‘亚太创新资本’拥有遍布全球的资源网络和雄厚的实力,非常愿意与像清纺这样拥有核心技术的企业深度合作,共同开拓国际市场。我们可以提供资金、渠道,甚至……帮助应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陆子谦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感谢李顾问的看重。清纺目前发展稳健,暂时没有引入战略投资的计划。至于麻烦……依法经营,何来麻烦?”
欧文·李也不纠缠,笑了笑:“当然,陆总自有考量。不过,商场如战场,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随时欢迎陆总改变主意。”他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地说道,“对了,今晚酒会后,在顶楼观景台还有一个私人性质的、小范围的交流沙龙,来的都是真正对前沿技术有深刻理解的专家和投资人。不知陆总是否有兴趣移步一叙?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私人沙龙?意想不到的收获?陆子谦心中警铃微作。这会是老雷警告的“礼物”出现的地方吗?
他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既然李顾问盛情相邀,陆某恭敬不如从命。”
酒会结束后,陆子谦让顺子和伊万诺夫先回房间,自己只带了两个贴身的、经过江瀚严格审查的保镖,搭乘专用电梯前往顶楼观景台。
观景台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的沙龙,灯光柔和,音乐舒缓,只有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地交谈着。欧文·李正在与一个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低声交谈,看到陆子谦,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陆总,来,给您介绍一位真正的学术泰斗。”欧文·李引荐道,“这位是丹尼尔·罗森伯格教授,斯坦福大学材料科学领域的权威,也是我们亚太资本的特别科学顾问。”
罗森伯格教授?陆子谦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在相关学术领域如雷贯耳,发表过多篇开创性论文。
“罗森伯格教授,久仰大名。”陆子谦伸出手,态度谦逊。
“陆先生,你的演示样品令人印象深刻。”罗森伯格教授握手有力,眼神中带着学者特有的探究光芒,“尤其是那种独特的波导稳定性和抗干扰特征,与我多年前做过的一些理论推演非常吻合。不知道能否冒昧请教,贵方在解决特定频率谐振漂移问题上,是否采用了某种……非传统的补偿机制?”
陆子谦心脏猛地一跳!谐振漂移!补偿机制!这几乎直接点到了“谐振补偿”手稿的核心!是巧合,还是试探?
他面上保持平静,滴水不漏地回答道:“教授果然慧眼。我们确实在信号稳定性上做了一些优化,涉及商业机密,请恕我不便详谈。”
罗森伯格教授理解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但眼神中的兴趣更浓了。
就在这时,沙龙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推着餐车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餐车上放着一个盖着银色餐盘盖的盘子。
那年轻人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径直朝着陆子谦和欧文·李他们这边走来。
陆子谦的保镖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挡在前面。
欧文·李却笑着摆摆手:“放松点,是我特意为罗森伯格教授准备的惊喜,他最爱吃的法式焗蜗牛,刚从法国空运过来。”
服务生停在几步外,掀开了餐盘盖。
里面并非食物,而是一个造型古朴、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盒。
几乎在餐盘盖掀开的同一瞬间,陆子谦感到一股极其细微、但绝不属于环境的电磁波动从木盒方向传来!他体内那经过“织网”原型纤维微弱能量场长期浸润的感知,对这波动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排斥!
“礼物!”陆子谦脑中警兆狂响!
那“服务生”猛地抬头,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右手快如闪电地探向木盒!
“拦住他!”陆子谦厉声喝道!
两名保镖反应极快,同时扑上!
但那“服务生”动作更快,他并非要拿起木盒,而是用手指在木盒表面的某个花纹上用力一按!
“咔哒!”
木盒发出一声轻响,盒盖弹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强的、带着诡异干扰特性的电磁脉冲瞬间扩散开来!
陆子谦感到随身携带的、经过特殊屏蔽的通讯器瞬间失灵!观景台的水晶灯猛地闪烁了几下,周围的宾客发出惊呼!
“电磁脉冲装置!”陆子谦瞬间明白过来!这不是刺杀,而是……针对他,或者说针对他可能携带的“织网”相关技术物品的定向干扰和探测!对方想在这种近距离下,强行探测他身上的技术秘密!
“保护陆总!”欧文·李此刻也脸色大变,惊呼出声,似乎对此毫不知情。
两名保镖已经与那“服务生”缠斗在一起,那“服务生”身手极为了得,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罗森伯格教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几步。
陆子谦目光冰冷,死死盯着那个还在散发着干扰脉冲的木盒。他知道,必须立刻摧毁或关闭它!
他不再犹豫,猛地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那件特制的、掺入了少量“织网”原型纤维的衬衫(这是伊万诺夫坚持让他穿上的“测试品”),不顾一切地冲向木盒!
“陆总!危险!”欧文·李试图阻拦。
陆子谦充耳不闻,在靠近木盒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恶心和眩晕,那是高强度异常电磁场对生物体的影响!但他强忍着,将包裹着特制纤维的衬衫猛地按在了木盒开口处!
“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弧爆裂声!木盒内部似乎发生了短路,冒出一股青烟,那诡异的电磁脉冲戛然而止!
也就在这一刹那,与保镖缠斗的“服务生”猛地甩开对手,毫不恋战,如同猎豹般冲向观景台边缘,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纵身一跃,竟直接从数十层高的顶楼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陆子谦喘着粗气,看着手中冒着青烟的木盒,又看了看那“服务生”消失的栏杆处,脸色阴沉如水。
这,就是老雷警告的“礼物”?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个人和技术秘密的电磁探测!
欧文·李快步走上前,一脸惊魂未定和愤怒:“岂有此理!竟然混进了歹徒!陆总,您没事吧?这绝对是严重的安保事故!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陆子谦缓缓抬起头,看向欧文·李那张写满“无辜”和“关切”的脸,心中冷笑。
事故?恐怕,这才是今晚沙龙真正的“主题”。
他松开手,让那报废的木盒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顾问,”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们的‘惊喜’,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不再多看欧文·李一眼,转身对赶来的江瀚(他已通过备用渠道恢复了部分通讯)低声吩咐:
“查那个跳楼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立刻全面检查我们所有人的随身物品和房间,我怀疑……不止这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