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留下满室狼藉与死寂。
空气中混杂着浓郁的酒气与其他令人不适的气味。
裴清如同一具被肆意玩弄后丢弃的残破人偶,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凌乱撕碎的布料。
他蜷缩着,脸深深埋入臂弯,只露出小半截苍白的脖颈和散乱如瀑的黑发。
凤三娘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袍,动作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那团颤抖的身影,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审视物品般的挑剔,以及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兴味。
林素月那个精明的女人,把他像件礼物一样丢过来,打的什么算盘,她心知肚明。
无非是想看看这把“刀”是否锋利,或者,借她的手,把这把不听话的“刀”彻底折断。
不过……凤三娘舌尖无意识地掠过唇角,回味着刚才这青年从最初的僵硬抵抗,到后来的绝望麻木,再到最后那细微的……
“啧,”
她发出一声轻嗤,用鞋尖不甚在意地碰了碰裴清的小腿,力道不重,却充满了轻蔑,“别跟摊烂泥似的在这儿碍眼。林素月没教过你规矩?伺候完了,该干什么,还要我教你?”
地上的身影颤了一下。
他艰难地用手臂撑起身体,动作间牵扯到隐秘的伤痛,让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狼藉的脸。
那双曾清澈动人的眼眸此刻红肿不堪,眼神涣散,空洞地望向前方,仿佛失去了所有落点。
下唇被咬破,凝固的血珠在苍白的皮肤上烙下一点暗红。
他没有看凤三娘,只是麻木地试图拉扯身上的破碎布料,动作笨拙而绝望。
“对不起……”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被摧毁后的卑微,“我这就……收拾……”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体力透支与身体的疼痛,腿一软,又重重地跌坐回去,发出一声闷响。
凤三娘冷眼旁观着他的狼狈,心中那点施虐欲得到些许满足,但更多的是一种趋于平淡的无趣。
她喜欢看人挣扎,却不耐烦死气沉沉的木头。
“行了,”她不耐地挥挥手,像拂去尘埃,“别在这儿杵着了。滚到那边角落去,把自己拾掇干净。”
裴清低着头,一点一点地向房间最阴暗的角落挪去。
他蜷缩进阴影里,背对着凤三娘,肩膀依旧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凤三娘给自己斟了杯酒,倚回软榻,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
目光却有意无意地,一次次扫过那个角落里蜷缩的身影。
太安静了。
安静得反常。
寻常男子经历方才那般折辱(凤三娘的天赋在s级),要么哭天抢地,要么彻底痴傻。
可这个苏辞玉……看似顺从,可总觉得,那层脆弱的表象下,有什么东西在暗流涌动。
是因为恨吗?
恨林素月把他送来?还是恨她对他做的一切?
想到他那双即使红肿也难掩清冽轮廓的眼睛,凤三娘心中微动。
她放下酒杯,站起身,踩着柔软的地毯,无声地走到角落边。
阴影笼罩下来。
裴清的身体瞬间绷紧,将脸更深地埋入膝盖,只留下一个黑发凌乱的头顶对着她。
凤三娘蹲下身,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佻地挑起一缕他散落在额前的墨发,在指间缠绕把玩。
“怎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的玩味,靠近他,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发顶和耳廓,“还在心里咒我?咒我这个毁了你‘清白’,让你没法干干净净去给你的楚姐姐守节的恶毒女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她吐出“楚姐姐”三个字时,掌下这具身体骤然僵硬,连那细微的颤抖都停滞了一瞬。
果然。
凤三娘笑了,笑容里浸着残忍的得意。
她凑得更近,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别痴心妄想了,小美人儿。从你踏进醉仙楼的那一天起,‘清白’这词就与你无关了。楚湘?她倒是把你当个眼珠子似的护着,可惜啊,福薄命短,护不住。现在嘛……”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发丝滑下,若有若无地掠过他冰凉的后颈,“你不过是林素月手里一件可以用来讨好我的玩意儿。”
裴清猛地抬起头!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与麻木!那里面是滔天的恨意和屈辱,是一种几乎要将他自身也一同焚毁的疯狂!
“不许你提她!”他嘶声喊道,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扭曲变形,泪水再次决堤,“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他猛地挥开凤三娘的手。
“呵……”凤三娘不怒反笑,看着他那双终于不再掩饰恨意的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珍宝,“这才像点样子。带点刺儿,才不算辜负这副好皮囊。光是死气沉沉的,有什么滋味?”
她非但不恼,反而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态度,用指尖抚过他脸上混合着泪痕与屈辱的印记,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缱绻。
“恨我,是吧?”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窥探他灵魂最深处的震荡,“想给楚湘报仇,也想……把我碎尸万段,对吗?”
裴清死死地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没有回答。
但那眼神,已昭然若揭。
“很好。”凤三娘满意地颔首,站起身,重新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记住这份恨意。它会让你在这里的日子,变得……稍微不那么乏味。”
她转身,走向门口,在拉开门扉之前,又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糅合着一丝未尽的欲望和更深沉的盘算。
“好好养着。”她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重归死寂。
裴清维持着抬头怒视的姿势,直到门外脚步声彻底远去,充满了剧烈恨意的表情,才如同面具般缓缓剥落。
他抬手,用指节拭去颊边冰凉的泪痕,动作不再带着之前的颤抖与慌乱。
系统:‘宿主,凤三娘的能量波动明显!她上钩了!’
裴清:‘她只是看到了一朵带着毒刺、被风雨摧折过的花,觉得更有采摘和把玩的‘价值’罢了。’
他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各处依旧传来不适的刺痛,但他的动作已经恢复了某种内在的稳定。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铜盆前,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那张苍白、狼藉却依旧难掩殊色的脸。
裴清内心对系统说:‘让她先享受够这种‘驯服’与‘挖掘’的过程。只有当猎食者笃信猎物已完全在掌控之中,放松警惕的那一刻……才是匕首出鞘,见血封喉的最佳时机。’
水中的倒影,眼神幽深,仿佛无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