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城,东区集市。
晌午的日头正毒,晒得空气都有些扭曲,尘土混杂着牲口粪便和汗水的味道,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嘈杂得让人脑袋发胀。
林烨靠在一间破旧店铺的门柱上,半眯着眼,额角的旧伤疤在烈日下有些发痒。他脚边,一团小小的、毛色黯淡的影子蜷缩着,几乎与门柱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偶尔细微的起伏证明那是个活物——他的影狸,三年前他沦为笑柄的根源。
“瞧见没,就那小子,林烨。”不远处,一个挑着担子的汉子用下巴点了点他的方向,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可惜了,当年咱们青石城数得着的天才,十六岁精神力就摸到了精英级的门槛……”
旁边的人啐了一口:“呸!什么天才!命不好,怪谁?本命灵兽‘赤炎狼’被人硬生生夺了,没当场变成白痴都算他祖上积德。结果呢?转头契约了这么个玩意儿,”他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团黑影,“影狸!最垃圾的奴仆级下位灵兽,烂大街的货色,我三岁儿子都不稀罕要!这辈子啊,算是烂在泥里喽。”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不绝,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嘲讽,或者纯粹的看热闹心态。
林烨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些声音,他听了三年,早就麻木了。他抬手,轻轻按了按额角那道从眉骨划入发际线的疤痕,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疤痕下面,是另一个灵魂破碎的记忆残片——一个来自名为“地球”的世界,整天埋头在数据和论文里的研究员。
两个灵魂在那场夺兽之劫中碰撞、撕裂,最后奇迹般地糅合在了一起,成了现在的他。属于少年林烨的,是刻骨的屈辱、仇恨,还有对这御兽世界的基本认知;而属于研究员林烨的,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冷静、分析能力,以及一份……暂时无法完全解读,却无比珍贵的遗产。
他微微低头,视线落在脚边的影狸身上。
在外人看来,这只影狸瘦小、孱弱,毛发缺乏光泽,除了睡觉就是发呆,与寻常影狸无异,甚至更为不堪。但在林烨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灵兽名称】:影狸(未命名)
【潜力等级】:???(灵魂严重受损,本源沉寂)
【实力等级】:奴仆级下位(表象)
【属性】:暗
【天赋能力】:
· 阴影亲和(初级):可融入阴影,小幅提升阴影中移动速度与隐匿效果。
· ???(未觉醒)
· ???(未觉醒)
【状态】:灵魂休眠,本源封闭,极度虚弱。
【可进化路线】:
1. 暗影行者(统领级)…(条件不足,未满足)
2. 幽冥诡影(君王级)…(条件不足,未满足)
3. 寂灭修罗(???)…(检测到未知契合条件,路线极度危险!)
……
这便是他穿越带来的“金手指”之一——【全知之心】。不仅能看穿灵兽的详细数据,还能洞察其状态,甚至推演出潜在的进化路径。只是这影狸的状态,糟糕得超乎想象,那三条进化路线,尤其是最后那条“寂灭修罗”,后面一连串的血红色问号,看得他现在都心头微凛。
至于另一个“金手指”,那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进化图谱】,信息更是庞杂浩瀚,大部分都模糊不清,只有极少部分与低阶灵兽相关的,还算清晰。
“让开!都让开!苏大小姐回城了!”
一阵骚动从集市入口传来,伴随着呵斥声和灵兽沉重的蹄踏声。
人群像被劈开的水浪般向两侧涌去,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只见一队盔明甲亮的城主府护卫骑着高大的“青鳞马”开路,气息彪悍。队伍中央,一位身穿冰蓝色劲装的少女骑乘着一头神骏非凡的灵兽,格外引人注目。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容颜清丽,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天生的清冷与傲气,正是青石城城主之女,苏婉清。而她座下的灵兽,通体覆盖着银白色的毛发,毛发间有细密的蓝色电弧不断跳跃、闪烁,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它体型健硕,眼神锐利,顾盼间自有一股威严。
【灵兽名称】:雷啸狮
【潜力等级】:君王级
【实力等级】:精英级上位
【属性】:雷
【天赋能力】:雷霆咆哮、雷闪、王之威压…
【状态】:健康,傲然
“是苏大小姐的雷啸狮!啧啧,君王级潜力的灵兽啊!”
“看这气势,恐怕距离统领级都不远了吧?不愧是咱们青石城百年不遇的天才!”
“有雷啸狮在,这次‘城比’,苏大小姐肯定能拔得头筹,说不定能被大宗门看中呢!”
羡慕、敬畏、赞叹的目光尽数聚焦在那头神骏的雷啸狮和它背上的少女身上。
苏婉清目光平视前方,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仿佛早已习惯。只是在经过林烨所在的那个破旧店铺门口时,她的视线似乎无意中扫过,在那道倚着门柱的身影和他脚边的影狸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怜悯,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某个本该消失的存在,是否还在原地。
仅仅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骑着雷啸狮,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绝尘而去,只留下淡淡的电弧焦糊味和一片憧憬的议论。
林烨缓缓站直了身体,拍了拍沾了灰尘的粗布衣袍。
苏婉清。夺走他赤炎狼的那个女人的妹妹。
当年那件事,牵扯甚广,城主府也脱不了干系。这苏婉清,据说当时并未参与,但她享受着因此带来的资源倾斜(他失去的赤炎狼,最终似乎成了她某位兄长的战利品),自然也成了他耻辱印记的一部分。
他低头,看了一眼依旧在脚边蜷缩着,对刚才那番热闹毫无反应的影狸。
天才?废物?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峭的弧度。
“走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对影狸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转身,走入店铺旁边更显阴暗潮湿的小巷。
他需要钱,需要资源。不仅仅是养活自己,更重要的是,要购买能滋养灵魂、唤醒本源的药物,来治疗影狸那诡异的“灵魂沉寂”状态。【全知之心】给出的几种最低阶的温养药剂配方,其中一味主药“凝神草”,就不是他现在能负担得起的。
他今天来集市,是想看看能不能凭借【全知之心】的洞察力,淘到点被埋没的、有价值的东西,或者找个能赚快钱的临时活计。
巷子深处,几个地痞模样的青年蹲在墙角,百无聊赖地掷着骰子。其中一个领头的光头,瞥见林烨进来,咧嘴笑了笑,露出满口黄牙。
“哟,这不是咱们曾经的‘天才’吗?怎么,又来给我们哥几个‘上供’了?”光头站起身,不怀好意地拦在了巷子中间。
林烨脚步停下,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这光头叫王老五,是集市这一带的混混头子,专门欺负他们这些没背景没实力的底层御兽师,以前没少勒索他。
“今天没有。”林烨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没有?”王老五眼睛一瞪,抬脚就踹向林烨脚边的影狸,“带着这么个垃圾玩意儿,还敢说没有?老子看你就是欠收拾!”
那一脚带着风声,若是踹实了,以影狸此刻表现出的孱弱,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脚即将触碰到影狸的前一刹那,那一直蜷缩着、仿佛睡死过去的小东西,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林烨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但最终,影狸没有任何动作。
而王老五的脚,却在离影狸皮毛只有一寸距离时,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了脚踝。
是林烨。
他的手看似瘦削,却异常稳定,如同铁钳般箍住了王老五的脚踝。
王老五一愣,随即暴怒:“妈的!还敢还手?给我揍他!”
他身后几个地痞立刻叫嚣着冲了上来。
林烨眼神一厉,抓住王老五脚踝的手猛地向侧面一拧,同时身体侧闪,另一只手肘狠狠撞向第一个扑来的地痞胸口。
“咔嚓!”轻微的骨裂声和王老五的惨叫同时响起。
“嘭!”闷响声中,第一个地痞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没有花哨的技巧,全是简洁有效的搏击动作,带着一股子狠辣劲儿。这是两个灵魂融合后,属于研究员的那部分冷静分析,与少年林烨原本就不错的战斗底子结合的结果。对付这些同样只有奴仆级灵兽、自身素质也一般的地痞,足够了。
短短几个呼吸间,几个地痞全躺在了地上呻吟。
王老五抱着扭曲的脚踝,惊恐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林烨:“你…你…林烨,你敢动我,彪哥不会放过你的!”
林烨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拍了拍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声音低沉而冰冷:“告诉张彪,他的‘厚土猪’如果还想突破到战将级,就别再来惹我。否则,我不介意让他那只宝贝猪,一辈子卡在奴仆级巅峰。”
王老五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张彪的厚土猪卡在奴仆级巅峰快一年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林烨怎么敢如此笃定地说出这种话?
林烨不再理会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地痞,最终落回王老五身上:“另外,你们这个月的‘例钱’,翻一倍。明天这个时候,送到老地方。少一个子儿……”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让王老五如坠冰窟。
说完,林烨不再停留,转身,径直走出了阴暗的小巷。那团小小的黑影,依旧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脚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走到巷口,阳光重新洒落在身上。
林烨微微眯起眼,抬头看了看刺目的天空。
第一笔启动资金,算是有点眉目了。利用【全知之心】看穿张彪厚土猪的瓶颈,并暗示自己有解决办法,足以暂时震慑住这些宵小,并榨取一些资源。
这只是开始。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影狸。
“我知道你不一样。”他用只有自己和影狸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快点醒来吧,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影狸的脚步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入青石城交错纵横的阴影之中。
而在城主府的方向,一声清越的狮吼隐隐传来,带着雷霆的威势,宣告着一位“天才”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