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得挺开心？”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随手拿起一个掉在地上的珠宝盒。
宁肆意清了清嗓子：“还，还行。就带她们出去透透气。”
南京九慢条斯理地解开腕表放在茶几上，金属表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下午才把你送回家。才几个小时？”
他语调平稳，却字字清晰，“一转眼的功夫，你就带着这么多人出去。宁肆意，出门前为什么连一声交代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宁肆意根本就没挑重点的回答。
南京九拿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一分钟一条，想不知道都难。”
说完。
他的目光又转而看向垂首站在一旁的保姆们，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还有你们。”
仅仅三个字，让空气都凝固了。
“我请你们来，是让你们当摆设，还是当哑巴？”
他的声音冷了下去，“这么多人，跟着她出去一趟，回来连一句汇报都没有。怎么，我这个一家之主，现在说话不顶用了？”
保姆们脸色煞白，腿一软，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头埋得极低，连呼吸都屏住了。
宁肆意一看这阵仗，立刻坐不住了，上前一步拉住南京九的衣袖：
“你别怪她们啊！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的！你要发脾气冲我来！”
南京九的视线转回她脸上，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更深的东西。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声音却压低了：
“冲你来？好，那我问你，”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出去这么久，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感觉不对劲？”
他问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没有！真的没有！”
宁肆意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看着她这副浑不在意，甚至带着点“我能有什么事”的表情。
南京九胸腔里那股一直强行压抑的邪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无力感，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找这么多人，布下天罗地网。
不是为了囚禁她，是为了能在他无法时时刻刻紧盯的时候，确保她能安然无恙地存在于他的世界里！
他忍受着知晓她可能随时会消失的巨大恐惧，小心翼翼地守着那个“不说爱”的承诺。
不敢越雷池半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加速她的离去。
可她呢？
她好像完全不在乎。
不在乎他有多害怕，不在乎他背后做了多少努力。
就这么轻飘飘地，擅自地，带着他安排去“保护”她的人，离开了他的安全区，还如此理直气壮！
他想吼她，想让她看清楚他到底有多害怕。
可他做不到。
南京九看着她清澈又带着点不服气的眼睛。
所有汹涌的情绪冲到嘴边，又被他死死地，狼狈地咽了回去。
他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失控。
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保姆们，声音压抑着怒火，更深的却是无力：
“还跪着干什么？！”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去做晚饭啊！”
保姆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去。
南京九需要发泄，却无法对着她，只能将矛头转向这些“失职”的下属。
可吼完这一句，一股更深的疲惫和卑微感攫住了他。
他南京九，何时变得如此可怜。
连真实的情绪都不敢对她表露，只能靠迁怒他人来维持那可悲的镇定。
他感觉自己在她的“不在乎”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空气凝重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宁肆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京九......你怎么了？”
南京九缓缓转过身，忽然向前一步，将额头抵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脆弱姿态让宁肆意心头一颤。
“我很生气。”他的声音闷闷传来，带着疲惫。
“我知道你生气……”
宁肆意低声安抚，“但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我不是在气你出去，也不是气你花钱。”
他打断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刺痛的痛楚，“我气的是你，宁肆意。”
他微微直起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着的，是恐惧，是无力，也是深深的受伤。
“我气你为什么表现得这么不在乎？！”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我气你为什么不心痛你自己的身体！好像它随时会消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发疯，在害怕！”
他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这样子，我这里……”
南京九抓起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正传来剧烈而急促的跳动。
“……这里有多疼？我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害怕失去你，可你呢？你笑得那么轻松，玩得那么开心，好像我所有的恐惧和努力，在你眼里都是一个笑话！”
宁肆意听着他这番几乎是控诉的心里话。
看着他猩红的眼眶里那强忍着不肯落下的水光。
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扎中，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不在乎？
她比任何人都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可是……她能说吗？
说出来，只会让她更痛苦，让这最后的几十天变得更加难熬。
她只想把最后的时间，都变成快乐的回忆留给他。
宁肆意压下鼻尖汹涌的酸涩。
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傻瓜......”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怎么会不在乎？”
她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就是因为在乎，我才不想每天都活在担忧里啊。我想和你一起，像普通人一样开心地生活。逛街，吃饭，聊天......”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却也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决绝：
“我希望你记住的我，永远是笑着的，是鲜活的，而不是一个整天担心自己会消失的可怜虫。”
南京九凝视着她，忽然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