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这个家里，再也找不到一个纯粹的玻璃杯了。
宁肆意看着佣人将最后一个新杯子。
一个奶白色的，带着一个小小猫爪浮雕把手的马克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被他如此细致放在心上，小心呵护的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南京九把她每一个细微的“意外”，都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这让她以后更加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看来，以后连喝水……都得加倍小心，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南京九似乎对这番改动很满意。
他亲自拿起那个奶白色的猫爪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大半杯温水。
试了试温度，才走回来递到宁肆意手中。
“试试看，合不合手。”他看着她，眼神专注，仿佛在验收一项重要工程的成果。
宁肆意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杯壁传来。
她依言握紧了那个可爱的小把手。
确实很稳，稳到让她心里发慌。
她低下头，小口地喝着水，借此掩饰自己复杂的心绪。
“明天我要去公司处理些事情。”
南京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你跟我一起去。”
不是询问，是告知。
宁肆意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眼底是温和的，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好。”她点了点头。
第二天，宁肆意跟着南京九来到了南氏集团总部。
顶层总裁办公室的里间，果然如他所说。
布置得舒适而周全，书架，沙发，投影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的休息室。
宁肆意的心情像是被吹胀的气球，轻飘飘的。
尤其是当南京九要去开一个紧急会议，让她留在总裁办公室。
甚至允许她坐在他那张宽大，气派的办公椅上时。
宁肆意心里那点小兴奋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可是坐在了南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上！
脚下踩着柔软昂贵的地毯，面前是整面墙的落地窗，俯瞰着大半个城市的繁华。
她美滋滋地打开平板，找了个电视剧。
感觉自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体验着一种新奇又刺激的快乐。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剧中人物的对白声。
然而，这份安静很快被打破了。
一位身着香槟色修身连衣裙，留着精致长卷发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身姿优雅，香水味清雅而存在感十足，从头到脚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
宁肆意抬眸，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时，心中微微一顿。
苏晚？
她立刻认出了这张脸。
在原剧情中，这位苏家千金在家族企业濒临崩塌时，也曾被她父亲送去上山。
试图用柔情打动当时的南京九，结果自然是铩羽而归。
怎么，现在南京九刚回来掌权，她就又出现了？
宁肆意脸上的闲适收敛了几分，眼神里多了些玩味。
她看着苏晚这身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行头，心里冷笑：
看来，苏家的危机，还未解除？
苏晚看到坐在总裁位置上的宁肆意，眼中讶异一闪而过，随即化为了无可挑剔的得体微笑。
“你好，”她声音温婉，“请问南总在吗？我与周阿姨约好，有些事想与他谈谈。”
她语气自然，目光落在宁肆意身上，带着询问。
宁肆意没有起身，只是从容地按下了平板的暂停键，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
这个姿态无形中承接了对方的目光，甚至带着点反客为主的意味。
“他去开会了。”宁肆意回答，声音平静。
苏晚点了点头，并未离开。
她上前几步，将手中一个文件袋轻放在桌角，动作优雅。
“看来南总很信任你。”苏晚的目光在宁肆意和那平板之间掠过，语气温和，却带着试探。
宁肆意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她看着苏晚，忽然开口，语气像是闲聊，却精准地抛出了一枚炸弹：
“苏小姐，山上的空气，还好吗？”
苏晚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僵硬，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她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知道这件事，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轻描淡写，仿佛提及今天天气如何的语气问出来。
这件事对她而言，绝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她迅速稳住心神，笑容恢复，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谨慎和审视：
“宁小姐说笑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苏小姐来找南总，是为了……叙旧，还是谈新的合作？”
宁肆意刻意在“叙旧”二字上微微停顿，眼神意有所指。
“不过他现在确实不在。如果你是代表苏氏集团来谈正事，或许可以先和秘书预约。”
她这话，既点明了苏晚此行的可能目的不纯，又将她试图通过周荣走私人关系的路径给堵上了。
一切得按公司规矩来。
苏晚被宁肆意这接连两句不按常理出牌的话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深深看了宁肆意一眼。
这个女孩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不仅知道她的底细，反应还如此犀利。
“宁小姐果然特别。”
苏晚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依旧保持着风度。
“既然如此，宁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或许有些冒昧，但我认为，有些事情坦诚一些更好。”
她微微歪头，语气不疾不徐。
“我知道你和南总关系亲近。我出现在这里，也并非我所愿，但家族与南家的合作，以及周阿姨的期望……我无法回避。”
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却透出清晰的自信与宣示：
“南总如今回来了，只要他尚未婚配，我想，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认为，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她的眼神清亮，看着宁肆意，仿佛在提议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
“我很欣赏南总，会凭自己的能力和诚意去争取他的认同。至于最终的选择权……”
她微微颔首，“自然在他手中。你觉得呢，宁小姐？”
这番话，堪称优雅下的战书。
宁肆意听懂了。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怯懦，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迎着苏晚自信的目光，嘴角竟也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任何退缩。
“苏小姐，”她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感情不是竞赛，没有所谓的公平起跑线。”
她微微前倾，目光直视对方，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
“你的能力和诚意，是你的资本。而我和他之间，是我们的事。至于选择权……”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知情者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