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水大营回到陇西镇,天色已晚。戈壁滩上的风愈发凛冽,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苏挽晴坐在马车里,面具下的脸色并不轻松。虽然暂时用金银稳住了王贲,但卫峥那阴鸷如毒蛇的眼神,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此人代表沈砚,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三日后的大营验收,必定是一场硬仗。
回到客栈,她立刻召来墨武和负责物资清点的管事。
“清单整理得如何?还有多少缺口?”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管事脸色发苦:“回主上,按照朝廷要求的数目,战马尚缺三百匹,皮裘缺八百套,药材中的几味主药,如三七、止血藤等,更是只凑齐了不到四成。而且……血狼团那边答应后续的战马,也还没全部到位。”
时间太紧了。边境物资本就紧缺,又被沈砚暗中封锁了正规渠道,即便有血狼团帮忙,想在短短数日凑齐,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血狼团那边,我去催。”墨武道,“但药材……尤其是那几味主药,市面上基本被‘驼铃商会’和几个大药商垄断了,他们似乎听到了风声,故意囤积居奇,价格已经涨了十倍不止!”
驼铃商会?西域胡商联盟……苏挽晴心中一动。这帮胡商消息灵通,见风使舵,显然是看到她和血狼团走近,又面临朝廷压力,想趁机狠狠敲上一笔,或者……背后另有授意?
“药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苏挽晴沉声道,“墨武,你立刻去血狼团,请独狼来一趟,就说有笔大买卖要谈。”
打发走两人,苏挽晴独自在房中踱步。她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灯火阑珊、却又暗藏杀机的街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温热的“熔心”晶体。
力量……她现在最缺的是力量。不仅是武力的力量,还有足以打破僵局、震慑宵小的绝对力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镇子西边,那片被本地人称为“魔鬼戈壁”的荒芜之地。根据血狼团提供的情报碎片和一些古老的边地传说,那里似乎存在过更早的文明遗迹,甚至可能……与“烈日焚天纹”有关。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或许,那戈壁深处,藏着比“熔心”晶体更完整的、属于“火”之圣物的秘密?若能找到,不仅能解决眼前的危机,或许还能让她彻底掌控这种超凡的力量。
但戈壁深处环境恶劣,流沙、毒虫、变幻莫测的天气,以及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都足以致命。而且,时间只有三天。
赌,还是不赌?
就在她心潮起伏之际,墨武带着独狼回来了。
独狼一进门,便大咧咧地道:“管事,战马的事情你放心,再给我两天,保证给你凑齐!不过……”他搓了搓手指,“最近风声紧,兄弟们跑腿的风险也大,这价钱……”
“价钱好说。”苏挽晴打断他,“只要马好,按时送到,我额外再加一成。不过,我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哦?”独狼挑眉。
“我想知道,驼铃商会突然囤积药材,背后是谁在指使?还有,卫峥到了大营后,除了见王贲,还私下见过什么人?”
独狼眼神闪烁了一下,嘿嘿笑道:“管事的消息果然灵通。驼铃商会那群胡人,最近确实和军营里某位‘大人物’走动频繁。至于是谁……”他压低了声音,“据我们埋在镇西将军府的眼线说,卫峥到的那晚,王贲的粮秣官,还有军需处的几个管事,都秘密去过卫峥下榻的偏帐。至于驼铃商会,他们的三当家,前天也悄悄去过军营。”
果然!卫峥不仅在明面上施压,更在暗中勾结边军内部和本地商人,双管齐下,要彻底堵死她的路!粮秣官和军需处管事若被收买,在验收时做手脚,那她送去的物资再好,也能被说成是劣品!
苏挽晴心中杀意渐起。沈砚,真是好手段!
“独狼老大,”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想请你帮我做两件事。”
“管事请讲。”
“第一,严密监视驼铃商会的药材仓库,还有那位三当家的动向。第二,帮我查清楚,军营里那几个被卫峥收买的人,具体是谁,有什么把柄。”
独狼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这第一件事好说。第二件嘛……军营里的水太深,查起来风险大,而且那可是卫钦差,沈首辅的人……”
苏挽晴从怀中取出一颗鸽卵大小、流光溢彩的南洋珍珠,放在桌上:“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三颗同等成色的。”
独狼的眼睛瞬间直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等极品珍珠,价值连城!
“……成!这笔买卖,我们血狼团接了!”独狼一把抓过珍珠,咬牙道,“不过需要时间,最快也得两天。”
“两天,可以。”苏挽晴点头,“另外,我还需要一份‘魔鬼戈壁’最详细的地图和向导,明天一早就要。”
“魔鬼戈壁?”独狼吓了一跳,“管事,那地方去不得!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回不来!传说里面有吃人的流沙、毒蝎,还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自有分寸。”苏挽晴语气坚决,“地图和向导,能否办到?”
独狼看着她面具后那双平静却坚定的眼睛,知道劝不动,只得道:“向导……我们团里有个老家伙,年轻时在那一带混过,或许可以。地图我尽量找。”
送走独狼,苏挽晴对墨武道:“明日你随我去一趟戈壁。其他人留守,加快物资清点和装运。另外,让我们的人准备好,一旦拿到军营里那些人的把柄,立刻开始行动。”
“主上,戈壁太危险了!您……”墨武急道。
“我们没有时间了。”苏挽晴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西方,“常规的路已经被堵死,想要破局,必须找到非常规的力量。那戈壁深处,或许就有我们需要的‘火种’。”
她决定赌一把。赌那古老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赌她能在绝境中,再次找到逆转乾坤的力量。
夜色深沉,陇西镇的暗流更加汹涌。而苏挽晴,则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象征着死亡与未知的戈壁,准备点燃另一簇可能焚尽一切,也可能照亮生路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