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书房惩戒之后,苏挽晴被彻底囚禁在了听雪堂的内室。窗户被钉死,房门日夜落锁,守卫增加至八人,几乎是水泄不通。送饭的再次换成了那个面无表情的聋哑老苍头,每日机械地送来食水,收取秽物。
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穿越时的境地,甚至更糟。那时她还有未知和一丝渺茫的希望,而现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身体上的伤痛逐渐愈合,但心灵上的创伤却日益溃烂。沈砚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摧毁了她所有的尊严和反抗的意志。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每日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望着头顶那片被木板分割的黑暗,眼神空洞。
偶尔,她会想起那本札记上提到的“隙地”,想起西南的崇山峻岭,想起那或许存在的、远离这一切的自由。但那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无法照亮眼前的黑暗。
时间失去了意义,变成了麻木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更久。某一天,送饭的老苍头在放下食盒时,动作似乎比往常慢了一瞬。当苏挽晴如同往常一样,机械地伸手去取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食盒底部一点异样的凸起。
不是饭菜。那触感……像是一个小小的、卷起来的纸卷?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停滞。她迅速将那个纸卷攥入手心,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
是老苍头?还是……?
她不敢声张,甚至不敢立刻查看。直到夜深人静,确认门外守卫没有任何异动,她才借着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个纸卷。
纸卷很小,上面的字迹更是细小如蚁,需要用尽目力才能勉强辨认。只有寥寥数语:
“帝崩,三皇子继,沈权重,然新帝忌。南边,或有变。保重。”
短短二十余字,却包含了石破天惊的信息!
皇帝驾崩了!三皇子继承了皇位!沈砚权势更重,但新帝对他心存忌惮!南方……可能会有变故!
这信息如同惊雷,在她死水般的心湖中炸开!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权力重新洗牌!沈砚虽然权势更盛,但也站到了更危险的位置!新帝的忌惮,如同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而南方的变故……是否意味着局势将乱?乱世,是否意味着……机会?
这纸条是谁传来的?目的何在?是善意提醒,还是另一个引她入彀的陷阱?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中盘旋。但无论如何,这纸条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她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她将纸条上的内容反复默念,牢记于心,然后将纸卷塞入口中,艰难地咽了下去。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接下来的日子,她依旧表现得麻木而顺从,但内心深处,那簇名为“求生”的火焰,却因这外来的信息而重新开始燃烧。
她开始更加仔细地倾听门外的动静,试图从守卫偶尔的交谈中,印证纸条上的信息。她听到他们提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也隐约听到“南方水患”、“流民”等字眼。
纸条上的信息,很可能是真的!
沈砚……他现在如何?面对新帝的忌惮,他是会更加谨慎,还是会……铤而走险?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外部的剧变,必然会影响沈砚,影响这座别院的守卫,影响她所处的环境。
她需要继续等待,需要积蓄力量,需要在这死水之下,酝酿下一次或许更加艰难,却必须抓住的逃离。
她不再终日躺卧,开始强迫自己在那方寸之地活动,尽管脚踝的旧伤时而还会作痛。她将每日送来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努力恢复体力。她甚至开始尝试,用之前藏匿的、已经干硬的米粒,混合着少量清水,再次进行那微不足道的“发酵”实验——不是为了结果,只是为了保持思维的活性,为了提醒自己,她还有“创造”和“等待”的能力。
黑暗依旧浓重,囚笼依旧坚固。
但苏挽晴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死水之下,暗流已开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