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尘“身死”、苏映雪叛逃,这两桩接连爆发、震动江湖的大事,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两块巨石,其所激起的涟漪与暗流,绝非仅限于当事人与凌霄阁之间。整个江湖的格局,都因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开始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悄然笼罩在各方势力的心头。
首先受到冲击的,自然是凌霄阁自身。
苏映雪于凌云殿上当众揭露的种种秘辛,尤其是与九幽殿勾结、进行禁忌研究的指控,虽被凌绝霄以“污蔑叛徒”强行压下,但怀疑的种子已然播下。那掷地有声的质问,那碎裂的核心弟子徽记,如同烙印,深深刺痛了许多并非凌绝霄死忠的长老与弟子的心。
江湖之上,风言风语更是愈演愈烈。茶馆酒肆间,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凌霄阁那位‘映月仙子’苏映雪,竟然叛出师门了!据说是在宗门大会上,当着所有长老弟子的面,揭露了凌阁主修炼魔功、勾结九幽殿呢!”
“真的假的?凌阁主德高望重,岂会做出此等事?”
“空穴不来风啊!而且你们想,那李玄尘前脚刚在天山‘意外’陨落,苏映雪后脚就叛逃,还被凌霄阁全力追杀,这里面若没有蹊跷,谁信?”
“是啊…回想那李玄尘,虽与凌霄阁有隙,但其行事也算得上侠义,玉门关一战更是虽败犹荣。如此人物,竟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而揭露真相的苏姑娘又被如此追杀…这凌霄阁,恐怕真不如表面那般光鲜了。”
凌霄阁数百年来积累的声誉与威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与冲击。一些原本与凌霄阁交好、或依附于其的中小门派与世家,开始变得态度暧昧,行事也更加谨慎,生怕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漩涡之中。
与此相对,那些本就与凌霄阁存在竞争或旧怨的势力,则反应各异,大多带着审视与警惕。
位于西蜀剑阁、以剑道称雄的“天剑宗”,其宗主在听闻消息后,于一次内部议事中,抚摸着腰间古剑,沉吟道:“凌绝霄…此人野心勃勃,近年来行事愈发霸道。苏映雪此女,我曾见过一面,心性清正,天赋卓绝,若非遭遇巨变,断不会行此决绝之事。她所言…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传令下去,门下弟子近期与凌霄阁之人交往,需加倍谨慎,非必要,勿起冲突,但亦不必卑躬屈膝。”天剑宗选择暂作壁上观,但暗中已开始加强对凌霄阁动向的监视。
而远在西北边陲,佛法与武学并重的“须弥山”,则显得更为超然,却也并非毫无反应。一位常年闭关的苦修长老破例出关,对主持方丈言道:“煞气冲霄,魔影隐现。九幽殿沉寂多年,如今似有复苏之兆。凌霄阁若真与之牵扯,恐非江湖之福。我须弥山虽方外之地,亦不可不察。可派弟子下山,留意九幽殿活动迹象,若遇苏映雪…可在不违背佛门戒律与本寺立场的前提下,酌情相助,结一善缘。”他们的关注点,更多落在了那潜在的、更恐怖的敌人“九幽殿”身上。
至于其他如“万兽山庄”、“玄冥教”等势力,则大多持观望或幸灾乐祸的态度。万兽山庄内部对于是否借此机会与凌霄阁争夺资源争执不休。而玄冥教,则在暗中更加活跃,似乎想趁此凌霄阁焦头烂额之际,扩大自身在西北边境的影响力,甚至可能也在暗中寻找苏映雪,意图不明。
江湖格局的动荡,自然也影响到了那些试图保持中立的势力,如“四海商会”。商会高层连夜召开密会,最终定下基调:“局势未明,各方角力。商会以维系商路、收集情报为要,不轻易介入任何一方纷争。但对李玄尘、苏映雪相关情报的收集等级提升至最高,此二人乃搅动风云之关键,其动向关乎未来局势走向,不可不察。”他们如同最精明的商人,在动荡中寻找着新的平衡与机遇。
更令人担忧的是,随着凌霄阁为挽回声誉、清除“叛徒”而行动愈发强势,与一些原本并无直接冲突的势力之间,摩擦也日渐增多。例如,在江南一带,凌霄阁的搜捕队伍曾因怀疑某个本地帮派藏匿苏映雪,而与之发生冲突,造成死伤,引得当地势力对凌霄阁的霸道行径大为不满。在西北,亦有凌霄阁弟子与同样在天山绝域寻找资源的其他门派武者爆发争夺,矛盾激化。
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在江湖上弥漫开来。往日里或许还能维持表面客套的各方势力,如今见面,也多了几分戒备与疏离。
然而,在这纷乱的局势中,也并非全是混乱与对立。
一些秉持侠义精神、或对凌霄阁所作所为深感不齿的散修高手,以及部分深受凌霄阁压迫的小门派,在听闻苏映雪的壮举与遭遇后,心中激荡,暗生敬佩。他们虽不敢明面上与凌霄阁对抗,却也开始在暗中串联,互通声气。药王谷叶灵儿发出的悬赏,四海商会暗中传递的消息,乃至云姨悄然活动的隐龙会网络,都如同一条条细小的溪流,正在悄无声息地汇聚。
一种以对抗凌霄阁乃至其背后九幽殿暴行为目标、维护江湖公义的潜在联盟,正在这八方风雨、暗流汹涌的局势下,如同蛰伏的种子,于泥土深处悄然萌发雏形。虽然它此刻还极其松散、脆弱,甚至未曾有一个正式的名号,但其存在本身,已然为这压抑的江湖,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亮色与希望。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席卷整个江湖的正邪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而风暴的中心,一端连着那生死未卜、牵动无数人心的李玄尘,另一端,则系于那位正浴血苦战、亡命天涯的白衣女子——苏映雪。
江湖,已不再是过去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