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临安城巍峨的城墙与蜿蜒的运河染上一抹凄艳的橙红。喧嚣了一日的城市,在暮色四合中,渐渐沉淀下白日的浮躁,换上了灯火初上的迷离面容。
李玄尘随着最后一批入城的人流,悄无声息地踏入了这座熟悉的江南雄城。依旧是青衫负剑,风尘仆仆,但周身那股历经生死淬炼后沉淀下的内敛气息,以及玄脉境武者自然散发的若有若无的威压,让他与周围行色匆匆的普通商旅百姓,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有返回之前居住的“清源”客栈,那里可能已被凌霄阁眼线盯上。而是在城西一条相对僻静、鱼龙混杂的巷弄里,寻了家不起眼的老旧客栈“悦来居”住下。客栈门脸窄小,设施简陋,但胜在人来人往,便于隐匿行踪。
安顿下来后,他并未急于外出,而是先于房中静坐调息,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蛰伏的猎豹,默默感受着这座城池与他离开时微妙的不同。
空气中,似乎少了几分烟雨楼论武时的热烈与躁动,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抑与审视。凌霄阁弟子往日的张扬气焰,似乎收敛了不少,至少在明面上,不再那么随处可见,咄咄逼人。但那种盘根错节、无处不在的势力影响,却如同水银泻地,隐在繁华的表象之下。
是夜,华灯初上。
李玄尘换了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衣,略作易容,使面容看起来平凡了些许,这才出了客栈,融入临安城夜晚依旧熙攘的人流之中。他需要收集信息,了解他离开这段时日,外界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
他信步来到城中一座规模颇大、名为“五味斋”的酒楼。此地三教九流汇聚,消息最为灵通。他选了大堂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要了几样小菜,一壶清酒,看似自斟自饮,实则耳听八方,将周遭的议论交谈尽收耳底。
初始,多是些商贾谈论行情,文人吟风弄月的琐碎之语。但很快,一些关于江湖武林的议论,便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中。
“……听说了吗?‘星霜剑’李玄尘,前几日在云梦泽附近现身了!”
“何止现身!据说凌霄阁派去搜寻他的两名弟子,被他随手就打发了,毫无还手之力!”
“真的假的?他不是在论武大会上败给苏仙子,身受重伤了吗?这才多久?怎么可能……”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此子在云梦泽得了大机缘,非但伤势尽复,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已然突破至玄脉境了!”
“嘶……玄脉境?如此年轻的玄脉境……难怪凌霄阁吃了瘪,最近都低调了不少。”
“‘星霜剑’之名,如今在江南地界,可是响亮的很呐!不少散修和小门派,都视其为榜样……”
听到这里,李玄尘面色平静,心中却明了。看来他击退凌霄阁搜寻弟子之事,已然传开,并且效果显着。至少,明面上凌霄阁暂时收敛了气焰,而他的声望,则在底层武者和散修中悄然提升。
然而,接下来的议论,却让他端起的酒杯微微一顿。
“不过,凌霄阁虽然暂时没大动作,但听说他们与西北那边的玄冥教,最近似乎有些不清不楚……”
“玄冥教?那个行事诡秘、功法阴毒的邪派?凌霄阁自诩名门正派,怎么会……”
“嘘!慎言!这种事岂是你我能妄加揣测的?不过,听说玄冥教近期在西北边境确实活动频繁,似乎与凌霄阁还起了些摩擦,争夺什么资源……”
“还有啊,烟雨楼论武后,苏映雪苏仙子因表现出色,已被召回凌霄阁总坛了,似乎有重要任务交付,许久未曾露面了……”
“可惜了,还以为能再一睹苏仙子芳容……”
苏映雪回总坛了?李玄尘目光微闪,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随即被他强行压下。至于凌霄阁与玄冥教的摩擦……他隐隐觉得,此事恐怕并非表面争夺资源那么简单。
他还听到一些关于“楼兰古城遗迹有异宝出世”的模糊传闻,但言之者大多语焉不详,更像是以讹传讹,并未太过在意。
在酒楼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后,李玄尘便结账离开。他并未直接返回客栈,而是故意在城中几条繁华街道绕了几圈。
果然,凭借远超常人的精神感知,他清晰地察觉到,有几道隐秘的目光,在他离开酒楼后,便若有若无地缀在了身后。这些目光来源不一,有的带着好奇,有的带着审视,甚至有一两道,隐含着冰冷的敌意。
是其他好奇的势力?还是凌霄阁未曾撤走的暗哨?
李玄尘心中冷笑,并未打草惊蛇。他如同毫无所觉般,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直到靠近“悦来居”所在的巷口,才骤然加快步伐,身形几个闪烁,便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精妙的身法,轻易甩掉了所有跟踪者,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之中。
回到客栈房间,关好门窗,李玄尘的脸色沉静下来。
临安城,表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平静,但暗地里的波涛,却愈发汹涌。凌霄阁的暂时蛰伏,绝非放弃,恐怕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与玄冥教可能的勾结,更是令人不安。苏映雪被召回总坛,是福是祸,亦未可知。
而他自己,“星霜剑”之名虽已传开,带来了些许声望,却也让他成为了更多势力关注的焦点,置身于风口浪尖。
此地,已非久留之所。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望着窗外临安城璀璨而冰冷的万家灯火,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西北边陲,楼兰遗迹……虽然传闻模糊,但凌霄阁与玄冥教皆在那边有所动作,或许并非空穴来风。那里局势复杂,正适合他浑水摸鱼,继续历练,同时暗中调查凌霄阁与玄冥教的动向。
明日,便离开临安,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