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临安府,官道渐窄,两旁景致也从江南水乡的温婉,逐渐转向山野丘陵的苍莽。林木愈发葱郁,人烟愈发稀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原始气息。
李玄尘一路南行,步履轻健,心神却并未放松。他深知江湖险恶,尤其是自己如今风头正劲,又身负与凌霄阁的旧怨,更需时时警惕。精神力在《太虚引星诀》的日夜滋养下,远超同阶,如同无形的触角,感知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一连两日,风平浪静。他昼行夜宿,偶尔在路边的茶棚歇脚,也能听到些关于烟雨楼论武的零星议论,其中不乏对他“星霜剑”之名的提及。他只是默默听着,并不参与,心中那份因实力提升而带来的自信,愈发沉淀内敛。
第三日午后,地势开始变得险峻。前方出现两座如同巨斧劈开般的山崖,夹峙着一条狭窄的通道。抬头望去,天空仅余一线,光线昏暗,山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岩壁陡峭,布满湿滑的青苔与虬结的藤蔓。
此地,正是地图上标注的“一线天”。
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顺着脊背悄然爬上。李玄尘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前方幽深的峡谷入口。空气中,除了潮湿的泥土味和腐叶的气息,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淡薄、却带着锋锐之意的玄气残留,以及……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他的心脏微微一沉。
“看来,该来的,终究是来了。”李玄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并未立刻后退,也未加速前冲,而是如同寻常赶路一般,放缓了脚步,更加小心翼翼地向峡谷内走去。体内玄气已悄然加速运转,《太虚引星诀》带来的敏锐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
峡谷内光线晦暗,地面崎岖不平,布满了碎石。两侧崖壁高耸,投下巨大的阴影,更添几分阴森。风从狭长的通道中穿过,声音变得尖锐而诡异。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落地无声,耳朵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不谐的音符,眼睛余光扫视着崖壁上任何一处可能藏匿身影的凸起或裂缝。
精神力如同水银泻地,缓缓铺开。
就在他即将通过峡谷最为狭窄、宽度不足三丈的一段时,异变陡生!
“嗤!嗤!嗤!”
三道凌厉无匹、颜色各异的剑罡,毫无征兆地自三个刁钻至极的角度骤然袭来!一道炽烈如焰,自左前方崖壁一处凹陷中射出,直取他咽喉;一道沉凝如山,自右前方一块巨岩后爆发,封锁他闪避的右侧空间;最后一道,也是最阴险狠毒的一道,呈幽蓝色,带着刺骨的寒意,竟是从他头顶正上方,一处被藤蔓半遮掩的洞穴中垂直刺下,目标直指他的天灵盖!
时机、角度、配合,妙到毫巅!显然已在此埋伏多时,就等着他踏入这绝杀之局!
偷袭!而且是三名修为皆在他之上的高手联手偷袭!
生死,只在刹那!
李玄尘虽早有戒备,但对方发动得实在太快、太狠!三道剑罡封死了他所有退路,那恐怖的威压与杀意,如同实质般将他周身空间锁定!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李玄尘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狂吼一声,《太虚引星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体表竟泛起一层极其淡薄、却带着亘古苍凉意味的星辉!那是他引动功法本源、近乎透支潜力所产生的异象!
脚下“流风步”催至生平极限,身形于方寸之间做出不可思议的扭曲与折射,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又似激流中的一尾游鱼,险之又险地让过了咽喉与天灵盖这两处必杀之击!
同时,他背后那柄新购的、品质远胜之前那把的“青钢剑”骤然出鞘!剑身清亮如水,此刻却凝聚了他所有的玄气、精神以及对“霜”之意境的理解,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寒光,直刺向正面那道最为沉凝、势大力沉的土黄色剑罡——他判断出,这是三人中气息最强的一人所发,必须挡住!
“凝霜刺·极!”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峡谷中猛烈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青钢剑与那土黄色剑罡悍然对撞!狂暴的能量瞬间炸开!
李玄尘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如同山洪暴发般沿着剑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条右臂剧痛欲折,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胸口如同被巨锤狠狠砸中,气血疯狂翻涌。
“噗!!!”
他再也无法压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倒飞出去!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虽然他避开了两道致命攻击,格挡住了最强一击,但另外两道剑罡的余波,依旧如同毒蛇般扫中了他的身体!
“嗤啦!”
左肩胛处,被那炽烈如焰的剑罡边缘擦过,留下一条焦黑的伤痕,深可见骨,皮肉翻卷,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噗!”
后背心处,则被那幽蓝色剑罡的寒气侵入,虽未直接命中,但那阴寒刺骨的劲力依旧透体而入,让他如坠冰窖,经脉都仿佛要被冻结,动作瞬间一滞。
“砰!”
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后方坚硬的岩壁上,又是一口鲜血咳出,这才顺着岩壁滑落在地,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浑身浴血,衣衫破碎,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仅仅一个照面,偷袭之下,他已身受重创!
直到此时,三道身影才如同鬼魅般,自隐匿处缓缓现身,呈品字形,将李玄尘围在了峡谷最窄处的死角。
为首者,正是面色阴鸷、眼神中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与杀意的赵千山。他手中握着一柄散发着土黄色光芒的重剑,方才那沉凝如山的一击,正是出自他手。
左侧,是面白无须的周通,手持一柄烈焰缠绕的长剑,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右侧,是沉默寡言的郑猛,手中则是一柄幽蓝色的细剑,剑身散发着森森寒气。
三名玄脉境高手!其中赵千山更是玄脉中期!
绝杀之局!十死无生!
李玄尘抬起头,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死死地盯住赵千山。他虽然重伤,但那双眼睛,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赵……千……山!”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刻骨的恨意。他认得此人,在临安论武时,曾远远见过,知道他是凌霄阁核心弟子,对苏映雪颇有心思。
赵千山看着李玄尘狼狈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满足感,狞笑道:“李玄尘,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抬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下辈子,眼睛放亮些!”
周通在一旁阴笑道:“赵师兄,何必与他废话,速速了结了他,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郑猛虽未说话,但手中幽蓝细剑已再次扬起,杀机凛冽。
李玄尘心沉到了谷底。伤势极重,玄气紊乱,面对三名状态完好的玄脉境敌人,突围的机会,渺茫得近乎于无。
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暗中调动《太虚引星诀》,强行压制住体内翻腾的气血与剧痛,残存的玄气开始以一种近乎燃烧的方式,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运转。
就算是死,也要崩掉他们几颗牙!
峡谷之中,杀气弥漫,如同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