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薄雾如纱。
青竹小院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几丛青竹叶尖挂着晶莹的露珠,偶尔有早起的雀鸟在枝头跳跃,发出清脆的鸣叫。
李玄尘推开房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竹叶清香的湿润空气。虽然昨日引星淬体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体力,但经过一夜的沉睡与那丝自行运转的星辉能量滋养,他不仅疲惫尽去,反而感觉周身轻健,耳目似也比往日清明了几分。
他走到院中那片熟悉的空地,并未立刻开始修炼《太虚引星诀》。白日里星力不显,强行引动事倍功半,且极易引人注目。他依照云姨往日的嘱咐,开始演练那套早已烂熟于胸的基础锻体拳法。
拳风起处,身形展动。然而这一次,拳势展开,感觉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过去演练此拳,虽也一丝不苟,但总感觉气力难以完全贯通,招式转换间难免有些许凝滞,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膜。但今日,拳脚挥洒之间,竟有种说不出的流畅自如!脚步踏地,沉稳有力;拳臂伸缩,劲道似乎也凝练了些许。尤其是对自身肌肉、筋骨的控制,仿佛精细了许多,一些以往难以做到位的细微发力技巧,此刻竟能水到渠成地施展出来。
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体内那丝微弱如游丝的星辉能量,虽未主动催动,却也随着他的动作,在经脉间极其缓慢地自行流转,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的体魄。
这《太虚引星诀》的奠基之效,竟如此神异?李玄尘心中又惊又喜。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增长,更是身体本质在星辰之力淬炼下,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蜕变!
练完拳,他身上微微见汗,却无往日那种力竭之感,反而神清气爽。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神愈发坚定。
用罢云姨准备的早膳,李玄尘便如同往常一样,出门前往城中的“墨韵书铺”。虽说依旧是清粥小菜,却比往日多了一碟切得细细的酱肉,显然是云姨特意为他补身体。
长安城的清晨,已是人来人往,喧嚣渐起。李玄尘行走在街道上,感受着与往日似乎并无不同的市井气息,心境却已迥异。
路过昨日张老汉摆摊的那个岔路口,只见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瓜果的污渍,老人却已不见踪影,想必是心灰意冷,另谋生路去了。李玄尘脚步微顿,看了一眼那片狼藉之地,眼神微沉,却并未停留,继续向书铺走去。
他知道,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任何多余的同情与愤慨,都是徒劳。
在书铺中,他依旧沉默寡言,专注于抄录。只是今日下笔,似乎也比往日更加稳健,心神更为专注,效率竟隐隐有所提升。赵掌柜见他气色似乎比前两日好了些,眼中也多了几分神采,只道他是渐渐走出了退婚的阴霾,心中稍慰,也未多问。
傍晚归来,李玄尘并未感到多少疲惫。他帮着云姨收拾了碗筷,便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房中,尝试夜晚的《太虚引星诀》修炼。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之时,云姨却叫住了他。
“尘儿。”
李玄尘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云姨站在廊下,夕阳的余晖为她素雅的衣裙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他心中的秘密。
“云姨,有何吩咐?”李玄尘心中一凛,恭敬问道。
云姨缓步走到院中,目光在他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你近日气息沉凝,步履生风,眼神较之往日,亦多了几分内敛的锐气……看来,是有所际遇了。”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察力。
李玄尘心中一紧,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星陨古洞、《太虚引星诀》……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他不知是否该向云姨和盘托出。
云姨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轻轻摆了摆手,道:“功法是你的缘法,是你的秘密,云姨不多问,也不需你言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强求不得,亦阻拦不得。”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尘儿,你需明白。空有力量,不通运用之法,亦是徒然。就如同身怀宝山,却不知如何开采使用,终是镜花水月,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李玄尘闻言,浑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顶!云姨说得没错!《太虚引星诀》再神妙,此刻也仅仅是改善了他的体质,让他拥有了一丝微弱的星辉能量。可如何将这份力量转化为实际的战力?如何在对敌时克敌制胜?他对此一无所知!若将来与人冲突,难道仅凭这强了一些的身体去硬碰硬吗?那与莽夫何异?
他立刻躬身行礼,诚恳道:“请云姨指点!”
云姨看着他谦逊而渴望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她微微颔首,道:“你随我来。”
说着,她转身走向院角那丛最为茂密的青竹旁。只见她信手折下一根约三尺来长、拇指粗细的青竹枝,去了旁枝杂叶,握在手中。
“看好了。”
云姨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她并未施展多么迅疾如电的身法,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一站,一抬手,手中的青竹枝随之挥出。
刹那间,李玄尘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根普通的青竹枝,在云姨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剑光(虽只是竹枝)流转,似慢实快,招式看似简单质朴,不过刺、撩、格、洗等基础动作,但衔接之间,却蕴含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飘逸灵动、绵绵不绝的奇异意境!
云姨的身姿随着竹枝的舞动而摇曳,仿佛与院中的微风融为了一体。竹枝点出,如清风拂面,无孔不入;回旋之际,又如雪花飘落,轻盈曼妙,轨迹难测。明明只是一个人在演练,却仿佛带动了周遭的气流,竹叶随之簌簌作响,更添几分玄妙。
没有凌厉的破空声,没有逼人的气势,但李玄尘却看得目眩神迷,心神完全被那看似简单,实则蕴含无穷变化的“剑法”所吸引。他感觉云姨演练的并非固定的死板招式,而是一种“意”,一种对“风”之流动、“雪”之轻灵的深刻理解与演绎!
这就是……武技?
与他过去所学的、注重招式套路和力量爆发的拳法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更接近“道”的运用!
片刻之后,云姨收势而立,手中的青竹枝轻轻点地,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
她看向犹自沉浸在震撼中的李玄尘,开口道:“此剑法,名为《流风回雪剑》。”
“《流风回雪剑》……”李玄尘喃喃重复着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眼神发亮。
“此剑重意不重招,旨在感悟风之流动不息、雪之轻灵变幻。”云姨谆谆教导,“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意境更是活的。你若拘泥于固定的招式形态,便是落了下乘。需得领会其‘流风’之无拘无束、‘回雪’之缥缈难测的神髓,方能得其三昧。”
说着,她将青竹枝递给李玄尘道:“你来试试,无需想着刚才的招式,只凭你此刻的感觉,模仿那份‘意’。”
李玄尘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过那根青竹枝。入手微沉,带着竹子的清凉。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味着刚才云姨演练时带给他的那种感觉。风的自由,雪的灵动。然后,他依照心中的感悟,缓缓挥动手中的竹枝。
初时,动作难免生涩、僵硬,与云姨方才那行云流水、意蕴天成的境界相去甚远。但他并不气馁,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在那丝星辉能量的潜移默化下,似乎变得极其敏锐。肌肉的细微发力,重心的转换,步伐的移动,都比以往精准了数倍不止!尤其是对能量(虽然此刻他还无法主动大量调动星辉)流动的感知,让他能更清晰地把握到发力与招式转换的关键节点。
他本就天赋不凡,此刻又有《太虚引星诀》带来的感知加成,学习起来进度惊人!
他不再刻意模仿某个固定动作,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去贴近那“流风”与“回雪”的意境。竹枝挥动间,虽远不及云姨那般圆融自如,却也渐渐少了几分呆板,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动与韵味。时而如清风徐来,无迹可寻;时而如雪花回旋,飘忽不定。
云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中不时闪过惊讶与赞许。她看得出,李玄尘并非简单地模仿外形,而是真正开始在触摸那剑法的“意”。这份悟性,远超她的预期。尤其是他挥剑时,身上隐隐流露出的那一丝与星辰之力相关的、冰冷而浩瀚的气息,更是让她心中微动。
“不错。”待李玄尘一套剑法雏形演练完毕,微微喘息之时,云姨才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形似三分,意近一分。初学便能触摸到意境门槛,已是难得。记住今日的感觉,往后勤加练习,细细体悟风、雪之真意,融入你自身的气息之中,方是正道。”
李玄尘收势,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虽然体力消耗不小,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恭敬地将竹枝递还给云姨,由衷道:“多谢云姨授艺!尘儿定不负云姨期望!”
云姨接过竹枝,随手插在一旁的泥土中,淡淡道:“武道之途,漫长艰辛。功法是根基,武技是枝叶,而心境与意志,方是支撑一切的树干。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转身便向厨房走去,准备晚间的饭食,仿佛方才传授精妙剑法,只是日常闲话一般。
李玄尘站在原地,望着云姨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根插入土中、迎风微颤的青竹枝,心中充满了感激与震撼。
云姨……绝非常人!她看似平凡,却身怀如此精妙的剑法,眼光见识更是超凡脱俗。她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甘心在这青竹小院中,陪伴照顾自己这个“废人”这么多年?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但他知道,云姨若不愿说,他问也无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缘,拼命修炼,不断变强!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丝缓缓运转的星辉能量,脑海中回想着《流风回雪剑》的意境,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夜色,再次降临。
这一次,当他盘膝坐于床榻,准备迎接《太虚引星诀》那“万刃加身”般的痛苦时,心中却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期待与坚韧。
因为他知道,每承受一分痛苦,他便离那个屈辱的过去远一分,离那个能掌控自身命运的将来,近一分。
青竹小院中,少年之心,如竹节生长,悄然积蓄着破土问天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