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论武大会,历经数日激烈角逐,终是进入了最为引人瞩目的八强之争。
能跻身于此者,无一不是此次大会真正的翘楚,年轻一代中的顶尖人物。修为最低者,也已稳固在玄气境“化罡”巅峰,更有数人,气息渊深,玄脉初开,显然已踏入“玄脉境”的门槛。
抽签仪式,在万众瞩目下进行。当执事长老念出对阵名单时,整个西湖畔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哗然与议论。
“甲字第一场,‘青竹’李玄尘,对,‘惊鸿剑’苏映雪!”
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引爆了全场。
李玄尘与苏映雪!
一个是在此次论武中异军突起、连战连捷、剑法精妙莫测的北地散修黑马。
一个是早已名动江南、出身凌霄阁、被誉为年轻一代领军人物之一的绝代佳人。
更为关键的是,两人之间那段不算秘密的“前未婚夫妻”关系,早已随着李玄尘名声鹊起,而被有心人挖掘、传播开来。
宿命般的对决!
旧怨与新仇的交织!
天才与天才的碰撞!
所有的元素汇聚在一起,使得这场八强战,尚未开始,便已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张力与话题,吸引了全场几乎所有的目光。其他三场八强战的关注度,瞬间被夺去了大半。
参赛区域,李玄尘握着手中刻有“甲一”字样的木签,神色平静无波,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芒。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缓缓抬眸,目光穿越人群,望向了凌霄阁弟子聚集的方向。
恰好,苏映雪也正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她的眼神,依旧清冷如雪,但若细看,便能发现那冰层之下,涌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有惊讶,有凝重,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惘。
李玄尘的眼神,则如同深潭,沉静,幽深,不见底。过往的屈辱、愤懑,似乎已被岁月与磨砺沉淀,化为了一种更为内敛、却也更为坚韧的力量。
没有言语,没有表示,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回了目光。
叶灵儿站在李玄尘身边,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担忧:“李大哥……怎么会是苏师姐……你,你要小心啊……”她虽天真烂漫,也隐约知道两人之间有些过往,此刻更是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
李玄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淡淡道:“无妨,擂台之上,凭实力说话。”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与自信。
辰时已到,钟声再鸣。
主擂台之上,裁判长老肃然而立。台下,人山人海,翘首以盼。连高踞观礼席的各大势力长老,也都将目光聚焦于此。
李玄尘与苏映雪,几乎同时起身,步履沉稳,一前一后,登上了那万众瞩目的主擂台。
清风拂过湖面,带来湿润的水汽,也吹动了两人的衣袂。
李玄尘青衫磊落,背负长剑,身形挺拔如松。
苏映雪白衣胜雪,手持凌霄阁制式长剑,身姿翩然若仙。
两人相对而立,一个沉静如渊,一个清冷如冰。尚未出手,那股无形的气场已然在擂台上空碰撞、交织。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苏映雪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不过短短数月,他身上的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少了昔日的落魄与隐忍,多了份沉稳与锐利,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仿佛能吸纳光芒。他的修为,竟已稳固在化罡期,而且根基之扎实,远超同阶。这成长速度,实在骇人听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杂念,清冷的目光锁定李玄尘,檀口微启,声音如同玉磬轻鸣,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李师兄,请指教。”这一声“师兄”,已非昔日退婚时的冰冷与疏离,隐隐带上了对其实力的认可。
李玄尘执剑还礼,神色平静无波,声音沉稳:“苏姑娘,请。”
话音甫落,苏映雪动了!
她深知李玄尘今非昔比,绝不可存有丝毫轻视之心。一出手,便是凌霄阁绝学——《惊鸿剑诀》!
但见她身形一晃,宛若惊鸿乍现,倏忽间已至李玄尘身前。手中长剑嗡鸣,剑光爆绽,如九天银河倾泻,又如疾风骤雨,瞬间将李玄尘周身数尺范围尽数笼罩!更兼其玄脉初开,体内玄气运行速度与储量远超化罡期,剑势之迅疾凌厉,剑罡之凝练锋锐,远非李玄尘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可比!
剑未至,那凛冽的剑意与压迫感已扑面而来,令人呼吸为之一窒!
李玄尘瞳孔微缩,不敢有丝毫怠慢。体内《太虚引星诀》瞬间催至极限,精纯的玄气奔涌流转。脚下“流风步”急踏,身形如风中飘絮,又似雪落无痕,于那密不透风的剑光缝隙中极尽腾挪。同时,青钢剑悍然出鞘,施展出《流风回雪剑》的守势,剑光划出一道道圆融的弧线,守得绵密无比。
“叮叮叮叮!!!”
清脆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如同珠落玉盘,骤然响起,打破了湖畔的寂静!
两道身影,一青一白,在宽阔的擂台上急速交错、碰撞。剑光闪烁,剑气纵横!苏映雪的剑,快、狠、准,每一剑都蕴含着撕裂一切的惊鸿剑意,玄脉境的修为优势展露无遗,逼得李玄尘只能不断闪避、格挡,看上去完全处于下风。
青钢剑圈之外,凌厉的剑罡不时掠过,将坚硬的擂台地面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石屑纷飞。李玄尘的衣衫,已被逸散的剑气划开了数道口子,甚至有丝丝血迹渗出,但他眼神依旧沉静,步法丝毫不乱,将那“流风回雪”的守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虽险象环生,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
台下观众看得目眩神驰,心跳加速。
“好快的剑!苏姑娘的《惊鸿剑诀》已得真髓!”
“那李玄尘也不简单!如此狂暴的攻势,竟能支撑这么久!”
“他的身法和守剑太精妙了!每每看似必中之局,却总能被他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避开或格开!”
“修为差距还是太大了……久守必失啊!”
凌霄阁弟子区域,众人面露得色,纷纷出言。
“苏师姐必胜!”
“哼,那李玄尘不过是仗着身法诡异,负隅顽抗罢了!”
“看他还能在苏师姐剑下支撑几时!”
叶灵儿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小嘴抿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擂台。
高台之上,几位裁判长老也微微颔首。天剑宗一位长老抚须道:“凌霄阁的《惊鸿剑诀》,迅捷凌厉,此女已得其中三昧。不过这李玄尘……根基之扎实,应变之迅捷,意志之坚韧,实属罕见。以化罡修为,能在玄脉境的惊鸿剑下支撑至此,殊为不易。”
烟雨楼副楼主孟清源目光深邃,缓缓道:“此子剑意之中,似有风霜流转,守中蕴攻,并非全无还手之力。胜负……尚未可知。”
擂台上,苏映雪久攻不下,剑势愈发凌厉。她能感觉到,李玄尘的韧性远超她的预估。他的玄气似乎异常精纯凝练,虽量不如己,质却极高,支撑着他完成一次次高强度的防御与闪避。他的剑法,看似守势,但那流转不息的剑意中,隐隐透出的“风”之灵动与“霜”之寒意,竟让她偶尔感到一丝莫名的威胁。
“不能拖下去!”苏映雪心念电转,剑招再变!
“惊鸿掠影!”
霎时间,她身形仿佛一分为三,三道真假难辨的白色身影,从不同方位同时刺向李玄尘!剑光凄迷,剑意锁定了李玄尘所有可能的退路!
这是《惊鸿剑诀》中极高明的一式,以极快的身法制造幻影,惑人耳目,配合剑意锁定,令人防不胜防!
李玄尘顿感压力倍增,周身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三道凌厉无匹的剑罡已然及体!
危急关头,他精神高度集中,《太虚引星诀》带来的强大感知力催发到极致,脑海中瞬间判断出三道身影中气息最为凝实的一道!
“凝霜刺!”
他不再一味防守,青钢剑上寒气骤凝,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寒光,不闪不避,直刺那道真身所在!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双剑剑尖于半空中精准无比地对撞在一起!
一股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吹得台下靠近之人衣袂狂舞,睁不开眼。
李玄尘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剑身传来,虎口剧震,气血翻腾,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丈余,方才勉强稳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又被他强行咽下。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苏映雪亦是身形一晃,后退半步,握剑的手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剑身蔓延而来,让她手臂经脉都隐隐发麻。她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诧,李玄尘这一剑的穿透力与那股诡异的寒意,竟能透过她的剑罡,直接侵袭己身!
两人第一次硬碰硬的交锋,看似苏映雪占据上风,但她心中却无半点轻松。
李玄尘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眼神却愈发锐亮。方才那一记硬拼,虽然吃亏,却也让他真切体会到了玄脉境的力量层次,以及《惊鸿剑诀》的发力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青钢剑再次平举,剑尖遥指苏映雪。
“苏姑娘,小心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