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在跟着那片虫群，路过一个又一个的分叉洞口。
令人窒息的嗡嗡声不断地响彻在他们耳旁，压榨着他们的听觉。
许言不自知的掐着自己的手，在手心掐出痛觉来，她的目光追寻着那片虫群，勉力撑着自己的眼皮，让自己专注于那道本该属于小水的身影。
时宴往她的耳里塞了两团灵力，那些嗡嗡声终于削弱了一些，好让她的耳朵能休息片刻，他又把手塞进她的手心，带她继续往前。
不知又往前了多久，久到许言开始觉得晕眩，生理性的反胃翻涌着席卷上来，他们终于跟到了那片虫群的目的地。
无数的虫群在井然有序的忙活着，而这块偌大的巢穴底下，是被虫丝虫网束缚住的，成排成列的灵植。
那些灵植看上去都没有了意识，它们被半身栽种在像土壤一样的地方，有的还是人形，有的显露为植体。
也就这一眼，许言亲眼看到其中的几株瞬间枯萎凋零，虫群一拥而上，很快清理出了那块“土壤”。
这些虫群想做什么？
还有，小水是不是就在这？
许言往前一步，试图看清底下的所有灵植，尝试着在里面找到熟悉的面孔。
或是海芋……
该死，她分辨不出那些绿叶子，她都分辨不出哪株是海芋……
海芋长什么样来着，她分明记得她特意记过的，可现在她满眼的飞虫残影。
还没等她一一看过去，许言甩了甩头，难受的感觉变得强烈。
不知何时缠上她的头疼已经变得难以忽视。
不远处的虫群像是有所感应，嗡响渐进……
时宴也注意到了许言的异样，他迅速揽过许言，两人的身影没入拐角，他伸手轻划，拉开一片界门，揽着许言就要进去。
许言挣开他的手，她摇摇头表示拒绝。
许言知道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但正因为如此，好不容易走到此处，她想要找到小水，至少让她确认一下下面成排的灵植里有没有小水。
如果现在就出去，以她这样的状态，短时间内她应该没法再进来第二次了。
昏暗里那些嗡响不断的攻击着许言的神经，其实她虽本身是普通人类，但经过灵修，她的精神力已经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可见这虫鸣本就不是一般的人或是一般的妖能够承受住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苍白，可她目露祈求。
看着她眼尾的泪花，时宴还是心软了。
他把幻境留给许言，示意她掩盖好自己，下一瞬，时宴化成了小飞虫的样子，扑扇着翅膀往下飞去。
许言捂住嘴，她眼看着那小飞虫没入虫群中。
她很快就找不到时宴了。
漫天的虫群印满她的眼帘，不住的嗡鸣声把她的脑子搅成了一滩浆糊。
许言有些后悔，她现在一颗心又揪在了时宴身上。
她分明不想看到任何人受伤的。
小水不能受伤，时宴也不能。
她靠着洞壁，眼皮变得有些难以支撑，眼前的洞口出现了重影，耳里的喧嚣再一次肆虐在她的耳蜗。
许言一口咬上了舌尖，刺痛的感觉让她又清醒了一些，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口腔里舌头上的小创口开始自动修复，她又扶着洞壁站直了。
好在时宴没有让她等的太久，一只飞虫折返回来，时宴自她身后拥抱住她，撑住她的身体。
温热的唇瓣贴在她的耳上，微乎其微的气音传来：“跟我来。”
两人一路往下，时宴带着她避开虫群密集处，又往灵植深处走去。
偶有灵植缓慢的掀开眼帘，像是注意到他们此处的不一般，但都没对他们做出反应。
甚至还有灵植撑开枝叶，有意为他们遮挡的。
许言半靠着时宴，一双眼已经睁的有些费力。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许言看到了一片硕大的绿叶，是海芋的叶子，她想起来了，许言脚步加快，继续往前。
那是一株快有一栋房子那么大的巨型海芋。
层层叠叠的巨叶垂地，在墨绿的深处，有一道光泽闪过，是晶石，是那条手链上的晶石。
许言踉跄着往前，她掰开那些巨叶，终于看到了垂着头，抱着自己身体的小水。
青绿色的手链几乎隐没在小水的身上。
因为小水现在全身青绿，她几乎和自己的叶片融为一体，下身的一半栽入土壤，上面隐隐传来灵力波动。
许言几乎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是否是出现幻觉了，她走上前，哑声道：“小水……”
青绿色的眼皮动了动，而后缓缓掀起，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点点聚焦在许言身上，怔愣半晌，她缓缓出声。
“姐姐……”
许言觉得自己好像疯了，她凝出风刃，不管不顾的甩在那些束缚在小水身上的丝网上。
她为什么不选择毒液特化？就为了那个把她丢在山谷，她见都没见过的母亲？怕她认不出她来？
白色风刃砍的慢，许言就把所有的金光凝成一缕，用金刃去砍。
她砍红了眼，像是一直紧绷着的被虫鸣不断啃食的神经终于断掉。
眼前又出现了重影，成片翻飞的虫翼，她已经撑不住了。
时宴抬手把许言敲晕，把她接到怀里。
他手中细丝掠过，继续把许言想要割断的丝网切完。
虫群来了。
脱离了丝网的束缚，小水咬牙斩断下肢以下的根系，她收起巨叶，又重新凝出新的双腿，并接过时宴怀里的许言。
“带她躲起来，虫群到了。”
时宴一边说着一边布下巨型海芋的幻境，不知道能不能暂时骗过这波虫群。
小水马上揽着许言往后逃去。
可这巢穴四通八达，她带着许言越跑越深，四面八方都有虫鸣声，根本分辨不出方向。
好似往哪跑，都只会离虫群更近，只会更近。
眼前的每个洞口都传来密密麻麻的嗡鸣。
嗡鸣声越来越近……
许言还不省人事的靠在小水的肩上，她抓着小水的胳膊，眉头紧皱着，嘴里还在喃喃：“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