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茱眸光微转间忽然想起这些日子的光景,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问道:“苏挽倾,也是被你这么盯上的?”
这话倒是没说错。
这些日子以来,乐媱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日日缠着那位清冷出尘的大神官不放。
一会儿指挥他搬东搬西,让他将原材料分类归置得整整齐齐。
一会儿又拉着他去采购原料,明明自己伶牙俐齿,偏要逼着人家去跟小贩讨价还价。她在一边笑。
云静茱无法理解这种恶趣味,多次想拯救苏挽倾于恶魔的魔掌,毕竟是她逼着他出来的,落得这个下场的。
可偏偏苏挽倾还不要,看他人清清冷冷的,没想到脾气死犟,就和乐媱死杠。
云静茱无语,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一开始苏挽倾是全然的冷脸相对,任乐媱如何聒噪,都只当耳旁风,僵着一张脸。
后来架不住乐媱软磨硬泡,偶尔会从齿缝里挤出三两句回应,声音冷得把小贩吓得不行。
再到后来,他竟真的学会了简单的议价,虽依旧言简意赅,却已是天大的进步。
让云静茱差点唱马德里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那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官,会面无表情地跟小贩据理力争呢?
环境果然能改变人,尤其是和乐媱这种“神金”凑在一起,百分百被带歪。
现在又来了一个菲诺格莱。供她玩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乐媱挠了挠后脑勺,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促狭的笑:“他啊,就是个闷葫芦成精,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我就是好奇,他一天下来讲话的上限能有几句,能不能把他那被焊死的嘴给撬开。”
“你自己是个话唠还不够,非得把别人也搞成话唠才甘心?”云静茱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纵容。
乐媱闻言一摊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不独嘴其嘴,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话有所多。是为世界大同也。”
她说得轻松,心里却掠过一丝怅然。其实在末世的时候,她从来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世界灰蒙蒙一片,到处是厮杀与逃亡,人人自危,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沉重,哪里有心思这般嬉笑打闹。
可自从来到这片星际,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玄奎星的这些日子,有熟悉的人相伴,有安稳的生活可依,更有肆无忌惮做自己的自由
她才真正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那种从心底里溢出来的、藏都藏不住的开心,比末世里最珍贵的物资还要让她珍视。
“嘚嘚嘚,少来你的话唠大同。”
云静茱摇摇头,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刚才让我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我大学同寝是我们系的系花,长得特别漂亮,真的美女。有一次她去萨瓦迪卡国旅游,回来给我看她和人妖的合照。
明明还是她本人,明明还是那么漂亮,可站在那些人妖旁边,瞬间就像个没打扮的土狗……”她补充说着,“刚刚你和菲诺站在一起,给我的就是这种似曾现实的感觉!”
“你说我土狗?”乐媱眼睛一瞪,抄起旁边的擀面杖就作势要打,“云静茱你是不是皮痒了!看我不敲你脑袋!”
后厨里顿时响起一阵打闹的笑声,而前厅收银台后,菲诺格莱正僵硬地站在苏挽倾身边,看着来往的客人,宝石绿的眼睛里满是无措,手指紧紧攥着围裙的系带,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整整一天,菲诺格莱都像具被抽走灵魂的行尸走肉。
指尖的神经还残留着被追杀的灼痛感,眼底翻涌的戾气几乎要冲破理智。
作为5S级巅峰的等级,此时看着店铺里人来人往,那些对着蛋糕款式挑挑拣拣的兽人。
在他眼中与待宰的猎物别无二致,每一次犹豫的询问都像在挑衅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无比庆幸苏挽倾的存在。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话不多,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和气场。
面对顾客时,语调平稳得像星港上空的静风,总能精准回应每一个需求,熟练地包装蛋糕、报出价格,将店铺的秩序维持得井井有条。
对比之下,菲诺格莱只能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嵌进掌心,用刺痛勉强压制住心底翻腾的毁灭欲。
其实菲诺格莱并不知道,苏挽倾刚开始时,心境竟与他如今相差无几。
那时的苏挽倾,眼底还凝着星际漂泊的冷寂与不耐,面对那些对着蛋糕款式、甜度、配料反复挑剔的顾客,心底翻涌的只剩冷冽的暴戾。
他除了想弄死这些挑三拣四、喋喋不休的家伙,再无其他念头。
可他终究没能逃过乐媱的“软磨硬泡”。
一次又一次的循循善诱,一场又一场带着“画饼”与鼓励的“精神洗礼”,硬生生将他骨子里的戾气磨平了大半。
到最后,他竟也能面不改色地回应顾客的各种要求,甚至还能精准捕捉到对方未说出口的偏好,成了如今这副温和沉稳、应对自如的模样。
“你去打包吧。”苏挽倾注意到他浑身僵直的姿态,额角青筋隐现,眼底是藏不住的暴戾,便不动声色地将一叠打包盒推到他面前
“非霖丝星港上午会有多艘大型中转星舰抵达,客流量集中,打包的活计正好能让你先习惯一下。”
菲诺格莱顺从地拿起打包盒,指尖的颤抖却未停止。
他默默看着苏挽倾应对着络绎不绝的顾客,听着对方解释“手工定制需提前预约”的规则。
由于无法使用光脑下单,所有定制都必须上门沟通。
起初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直到乐媱想出一个绝妙的借口:“手工蛋糕的温度和心意,只有当面沟通才能精准传递呀,就像星际航行需要亲手校准坐标一样。”
这般带着浪漫色彩的解释,竟让挑剔的兽人们纷纷点头称是。
午后的阳光透过店铺的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中转星舰的客流渐渐散去,店里只剩下零星的散客和预约上门的原住民。
菲诺格莱靠在柜台旁,终于得以喘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黏腻地贴在衣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