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乐媱来说,一等星的名字还耳熟能详,二等星就记不住几个。
可作为一等星的天麟,她就不怎么听到过。
从玄奎星去天麟,差不多要6-7 个小时。
这个距离和苏城去琴岛乘坐高铁的时间差不多。
末世前的那个冬天,她坐在在高铁一等座里,隔着起雾的车窗看苏城的白墙黛瓦渐次后退。
爸爸总说琴岛的海比长江更辽阔,可那时她只记得外婆塞进书包的桂花糖年糕。
每年春运的归途,车厢里蒸腾的泡面香气与此起彼伏的乡音,总让她想起灶台前跳动的火苗。
如今悬浮在浩瀚星海中,她恍然惊觉那些重复的旅途早已成为生命的锚点。
和爸爸随迁到琴岛,原本她是不愿意的,但是外婆总说:“囡囡走到哪,家都跟着。”
无论是在荒寂森林,还是初到这里,她一个人的时候总在想,当初死在丧尸手里,总好过后面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孑然一身的。
末世中,她常常一个人在基地顶楼看着蒙蒙灰的天发呆。那时的她,仿佛是被遗落在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渺小而无助。
来到了这里后,她时常也会发呆,想过去,想眼下,想未来。
每一回发呆都会产生很多的负面情绪。
就像泽恩他们出事那几晚,她想了很多,最后也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只是,她不喜欢那种负面情绪,但是情绪低落的时候又克制不住的去产生负面情绪。
不过最近什么时候发呆她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被那几个家伙闹的实在是没时间去胡思乱想。
她在忙着练习如何将一碗水端平……
玄奎星在身后渐成微小光点。
第三星环的琥珀色尘埃带却愈发清晰,穿梭其中的星舰如同撒落银河的萤火,尾焰拖曳的光痕在暗物质背景下晕染成瑰丽的纹路。
哎……她在心里长叹一声,这不告而别的一走,只怕是回去的时候碗又得翻啊!
“还有三小时就能抵达天麟星。”
罗兰见她神色不愉的在发呆,他调出全息地图,星球表面的结界泛着青瓷般的幽光。
星舰舷窗漏进的星云碎光在她眼底流转。
乐媱忽然伸手触碰舷窗冰凉的玻璃,指尖凝着层薄雾:“罗兰,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声音轻得像怕惊碎这方宇宙的寂静。
“会!”他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她垂眸轻笑,耳边的发丝扫过锁骨:“那我走了以后,你怎么办?”
罗兰猛然转头,深邃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他攥住她手的力道大得近乎失控:“你要去哪里?”
仿佛她下一秒就会化作星尘消散在这片星际间。
“别紧张。”她抬手抚上他紧绷的下颌,冰凉的指尖熨开他眉间褶皱,“的意思是,我活不了你们那么长的寿命。”
嘴角扬起的弧度里藏着无奈的释然,“能活到100岁就已经很好了。”
“在我的家乡,能活到超过一百岁就已经是被称作的奇迹了。”
罗兰的呼吸陡然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张了张嘴,喉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许久才艰涩地挤出一句:“为什么?”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还带着颤抖。。
乐媱别开脸,目光穿过舷窗,落在遥远的星云上,那里正有超新星爆发,绚丽的光芒却映不亮她眼底的黯淡。
“你们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我是纯人类吧?”她顿了顿,喉结滚动,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们眼里藏着多少疑问,只是……谢谢你们一直没问。”
此时星舰轻微颠簸,她扶住椅背,金属扶手沁着寒意。
“两年前的虫族大战,也就是马蒂亚斯战陨的那次,意外打开了时空通道。或许是我误入其中,等再睁眼时,我就在寇乐的屋子里了。是蒂奥他们救了我。”
“寇乐说,我躺在K11森林的那个巨坑里奄奄一息。是蒂奥把的我带了出来。”
“你们喝瓶营养液就能维持生命,吸收营养,”她轻笑一声,指腹擦过他棱角分明的眉骨,“可是我不行,营养液对我而言就纯粹只能有饱腹感,我需要吃食物,需要晒日光,需要感受烟火气,需要很多你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因为我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她的指尖抚过他高挺的鼻梁,沾着星光的眼眸突然变得悠远,“那个时空通道把我从千年前带到了这里,所以我需要像千年前的人类一样活着。而你们,能活到800岁,甚至1000岁。可我不行……”
“罗兰,你明白吗?”
罗兰回想起所有和她相处的片段,那些困扰他许久的谜题突然有了答案——她抗拒营养液时皱起的鼻尖,一直没有好转的亚健康,还有对食物的热衷,对水果的热爱。
原来不是挑食,不是任性,是刻在基因里的生存本能。
舱内陷入死寂,只有星舰引擎的嗡鸣愈发清晰。
罗兰突然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他将脸埋进她颈窝,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沐浴露的味道。
“我不管。”他埋首在她发间,声音闷闷的却无比坚定,“就算未来的八百年都是黑暗,有你在我身边的一百年,就够了。”
其余的话他并未说出口,若是你走了,我也绝不独活。
“好。”乐媱轻轻应了声。
曾经的孤独与不安早已消散。
此刻的她明白,所谓的归途,不再只是地理意义上的回归,更是心灵的归属。
舷窗外是星舰正在冲破第三星环边界。
无数金属流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远处的星云团正在坍缩,青紫色的电离气体如沸腾的熔岩翻涌,超新星爆发的余晖将整片星域染成诡异的靛蓝。流星群拖着翡翠色尾迹划过,像是宇宙深处的神明随意抛洒的碎钻。
星舰引擎发出轻微的嗡鸣,已经突破了第三星环的结界。
她望着舷窗外的景色,突然意识到所谓归途,或许并非某个固定的坐标。
曾经外婆的糖年糕和父母的呵护与此刻身边人的陪伴,似乎都在重新定义的诠释。
她靠在罗兰胸前,看着舷窗外愈发璀璨的星海,唇角不自觉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