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证系统不仅扫描血脉与权限，更直刺吴涯的意识深处。
他坠入幻境，目睹文明在“大寂灭”中如泡影般碎裂。
那冰冷的质问回荡：“为何守护？”
同伴染血的身影、琉璃强忍的泪光、后方世界亿万个平凡的生灵……在他心中交织。
没有豪言壮语，他只给出最本能的答案：“守护眼前的人，就是守护未来。”
幻境崩解，控制室光华大盛。
琉璃与水晶融合，气息变得古老而强大。
她睁开眼，决绝地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真相：“启动‘望乡台’……需要献祭。”
而通讯器里，同时传来林玥嘶哑的急报：“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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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蓝光自穹顶垂落，将吴涯、琉璃以及两名仅存的护卫笼罩其中。核心控制室内寂静无声，只有能量在看不见的管道中低沉的流动声，像是这座远古巨兽沉睡的脉搏。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金属和臭氧的味道，吸进肺里，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
他们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类似水晶棺的装置。其中没有实体，只有一团无法形容的、璀璨到令人无法直视的能量在缓缓旋绕，它时而如星云般扩散，时而又凝聚成一道刺目的光流——这便是“火种”，一个逝去文明最后的遗产，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开始最终认证。”琉璃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她上前一步，将手掌按在了水晶棺侧面一个凹陷的符文上。符文亮起，柔和的光芒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让她半透明的灵体泛起涟漪。同时，一名护卫取出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在吴涯的指尖轻轻一划，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另一个符文凹槽中。
血液被迅速吸收，符文由暗红转为亮金。
短暂的平静。控制室内的能量流动似乎加快了些许。
突然，吴涯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攫住了他的头颅！不是物理上的触碰，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深处。一道比之前扫描琉璃权限和吴涯血脉时强烈百倍、也更具有侵略性的光束，从穹顶直射而下，精准地命中了他的眉心。
“呃啊——！”
吴涯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双眼瞬间失去焦距，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若非身旁的护卫眼疾手快扶住，他已瘫软在地。那光束仿佛一根烧红的探针，硬生生刺入他的脑海，搅动着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所有的思维。
“意识频谱扫描……怎么会……”琉璃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这不在她继承的权限信息之中！是意外，还是……试炼本就包含着最后、也是最凶险的一环？
她想做些什么，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场轻柔而坚定地推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吴涯在光束中痛苦地蜷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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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涯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色彩、声音、破碎的画面疯狂旋转，然后猛地定格。
他“站”在了一片虚无之中。上下四方，皆是令人心悸的绝对黑暗，没有光，没有物质，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然而，在这片终极的黑暗里，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星辰，无数的星辰，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捻灭的烛火，接连黯淡、崩解。辉煌的星环碎裂成亿万块失去光泽的顽石，巨大的恒星在膨胀到极致后，不是壮烈的爆发，而是如同漏气的气球般无声无息地萎缩、冷却，最终归于死寂。绵延数万光年的星云，那孕育新恒星的温床，色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灰败、稀薄，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
他看到了城市，那些绝非人类所能建造的宏伟建筑，高塔刺破云端，桥梁横跨星海，此刻却像被岁月加速侵蚀了千万年，金属锈蚀剥落，晶体失去光泽，轰然倒塌，激不起半点尘埃。街道上凝固着无数奔逃的身影，他们的形态各异，有的闪烁着能量光辉，有的拥有精密的机械结构，但此刻，全都保持着最后一个动作，然后像沙雕一样风化、消散。
没有声音。绝对的寂静，比任何巨响都更能撕裂神经。这是“大寂灭”，不是毁灭，而是抹除，是将一个文明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从宇宙的画布上彻底擦去。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攫住了吴涯，他感到自己的意识也要在这片绝对的“无”中被同化、被消解。
就在这时，一个宏大、漠然、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核心炸响：
“为何守护？”
声音在虚无中激起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砸在吴涯的心上。
“守护转瞬即逝的个体？”
“守护终将腐朽的文明？”
“守护这注定归于热寂的宇宙？”
“意义，何在？”
质问如同冰锥，试图冻结他所有的念想。
就在吴涯的意识即将被那绝对的虚无和冰冷的质问冻结时，一点微光，在他脑海深处顽强地亮起。
是林玥，在出发前夜，靠在地下基地冰冷的墙壁上，仔细擦拭着那把跟随她多年的战术匕首，头也不抬地说：“别死撑，活着回来。” 她侧脸在昏暗灯光下有一道未愈的血痕。
是张烨，那个总是笑呵呵的壮实汉子，在之前一次突围中，用身体挡住了侧面射来的能量光束，整个肩膀都被熔穿，却还咧着嘴对惊怒的吴涯喊：“博士……下次……请我喝酒……要最好的……”
是更多叫不出名字的队员，他们在突破外层防御时倒下，鲜血浸透了异星冰冷的金属地面。
是琉璃，在那个星图大厅里，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大颗大颗晶莹的眼泪从她灵体的眼眶中滚落，砸在地上却仿佛有千斤重。“吴涯，我害怕……我不想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些画面飞速闪过，带着温度，带着声音，带着鲜血的铁锈味和眼泪的咸涩，硬生生在那片吞噬一切的冰冷死寂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还有……地球。阳光透过树叶的斑驳光影，清晨集市喧闹的吆喝，孩童奔跑的笑声，实验室里仪器规律的滴滴声，甚至是他那间堆满书籍和草稿纸的、略显凌乱的公寓……那些平凡的、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景象，在他心中汹涌澎湃。
抽象的文明？终极的意义？他不懂，也无力去思考那么宏大的命题。
他只知道，如果在这里失败，林玥和那些正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的队员会死。琉璃可能会消失，或者承受永恒的孤寂。而身后那个有春夏秋冬、有喜怒哀乐、有亿万平凡生灵的世界，也将被拖入同样的死寂。
他的守护，从来就不是为了遥远的概念。
剧烈的头痛似乎减轻了，吴涯颤抖的身体慢慢停止了挣扎。他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平静，以及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坚定。
他抬起头，尽管双眼依然没有焦点，却仿佛穿透了这幻境，看到了某种真实。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对着那漠然的质问者，嘶哑地、却清晰无比地说道：
“守护眼前的人，就是守护未来。”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深奥哲理。这是一个普通人在直面终极恐怖时，最本能、也最坚实的回答。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充斥视野的、令人绝望的寂灭景象，如同被石子击中的镜花水月，骤然布满了裂纹。星辰的残骸、崩塌的城市、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全都片片碎裂，化作点点流光，消散无踪。
笼罩吴涯的蓝色光束温柔地收敛回去。他浑身被冷汗浸透，脱力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息，护卫连忙将他搀起。
“认证通过。最高权限授予：继承者‘琉璃’，守护者‘吴涯’。”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控制室内回荡。
轰——！
整个核心控制室彻底苏醒！墙壁、穹顶、地面，无数复杂玄奥的符文次第亮起，流淌着金色的能量。中央那具“水晶棺”中的文明火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散发出温暖而磅礴的光辉，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这光辉主要汇聚到了琉璃身上。她漂浮起来，灵体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向中央装置。当她触碰到那璀璨能量流的瞬间，庞大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地涌入她的意识。
她发出了一声似痛苦又似解脱的悠长叹息，身体在光芒中微微后仰，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海量的知识、失落的科技、古老的历史、甚至是无数先驱者的记忆碎片……这一切都在与她融合。她半透明的灵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清晰，仿佛重塑了真正的血肉之躯。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也变得古老、深邃、强大，令人心生敬畏。
这个过程似乎很漫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当光芒逐渐稳定下来，琉璃缓缓自空中降落，双脚触地。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带着些许依赖和怯懦的眼眸，此刻宛如蕴藏了万古星空，深邃得看不到底。悲伤、决然、责任、以及一种洞悉宿命后的平静，种种复杂的情感在她眼中交织。
她看向刚刚缓过气、脸色依旧苍白的吴涯，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我明白了……”她抬起手，指向中央那仍在缓缓旋转的文明火种，指向这整个“望乡台”遗迹，“它本身，就是最后一件武器。”
吴涯的心猛地一沉。
琉璃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层层金属壁垒，看到了正在外围浴血奋战的林玥等人，也看到了更远方，那个蔚蓝色的星球。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启动它……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滋滋……吴涯！琉璃！你们好了没有？！” 林玥嘶哑焦急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和能量武器呼啸的尖鸣，从吴涯腰间的通讯器里炸响，“我们快挡不住了！他们中间有高手！重复，我们快……”
一道刺耳的能量撕裂声过后，通讯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忙音。
控制室内，刚刚因认证成功和琉璃蜕变而带来的短暂振奋，瞬间被更大的紧迫和冰冷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代价是什么？外面还能撑多久？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压在了吴涯和琉璃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