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如潮水般退去,却又在远处重新凝聚,杀意更甚。
林玥知道,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她目光扫过众人疲惫而染血的脸庞,最终落在前方那散发着微弱光芒、却蕴含着古老禁制之力的观测站入口。
“进!”一个字,斩钉截铁。
吴涯体内稀薄却关键的血脉之力成为钥匙,在“昆仑遗脉”难以置信和“神谕”气急败坏的怒吼中,团队如同扑火的飞蛾,撞向那最危险的薄弱点。
禁制光芒剧烈闪烁,几乎将众人撕裂。
就在入口光华敛去的最后一刹,一点冰冷的金属寒光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一枚来自“神谕”的高科技信标,如同附骨之疽,预示着这场逃亡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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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将破碎的大地和扭曲的金属残骸染上一层不祥的绛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能量灼烧后的臭氧味、硝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短暂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殊死搏杀的战场,但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压抑得让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敌人并没有退远。
那些隶属于“神谕”的机械造物和经过改造的生物战兵,如同拥有统一意志的潮水,在遭受迎头痛击后,并未溃散,而是极有章法地向后收缩,在不远处的山脊、废墟后方重新集结。金属关节运转的细微嗡鸣、能量武器充能时特有的低频震动,以及那些非人生物喉咙里发出的压抑嘶吼,交织成一张死亡的罗网,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收拢。它们的阵型比之前更加严密,闪烁的电子眼中红光更盛,显然,下一次攻击将会是雷霆万钧,不留任何余地。
“咳咳……”重伤的战士忍不住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拄着断裂的能量刃,半跪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他身上那件原本还算完好的制式护甲,此刻已是裂痕遍布,焦黑处处,勉强维持着功能。在他身旁,还能站立的队员不过五指之数,个个带伤,脸色苍白,眼神中除了疲惫,更多的是近乎麻木的决绝。物资几乎耗尽,能量电池见底,就连治疗喷雾也只剩下空罐。
陈深快速检查着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步枪,枪管因为过热而微微泛红,他熟练地退出打空的能量弹匣,换上最后一个,动作依旧稳定,但紧抿的嘴角和额角渗出的冷汗,暴露了他此刻状态的糟糕。他的目光与林玥短暂交汇,无需言语,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守不住了,下一次冲击,就是全军覆没之时。
林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背对着众人。她身上的衣物有多处破损,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灼伤,只是被她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包扎,仍在渗血。但她站得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利剑。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远处正在重新编队的敌人,评估着对方的力量和可能的主攻方向,最终,定格在了侧前方那片看似平静、实则空间微微扭曲的区域——远古观测站的入口。
那入口并不起眼,只是山壁上一片略微内凹、笼罩在淡淡光晕中的区域。光晕流转不定,隐约构成某种复杂而古老的符文图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是连“神谕”的强大火力一时都无法撼动的远古禁制,是昆仑遗脉留在此地的最后屏障。然而,此刻这屏障也并非完好无损,在之前“神谕”的狂轰滥炸和某种未知的干扰下,其中一处符文的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流转也出现了滞涩,形成了一个相对薄弱的节点。
生机,或许只有这一线。但这一线生机,同样可能通往绝地。谁也不知道观测站内部是什么情况,是安全的避难所,还是更危险的陷阱?
时间不容犹豫。
林玥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而染血的脸庞,看到他们眼中对生的渴望,也看到了决死的意志。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彷徨的决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进!”
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没有时间解释,也不需要解释。绝境之中,犹豫即是死亡。
“跟我来!”吴涯低吼一声,猛地踏前一步。他脸色苍白,刚才的战斗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但此刻,他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起体内那稀薄得几乎难以感知、却在此刻至关重要的血脉之力。那是一丝源自遥远昆仑先祖的微弱共鸣。
他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简单的手印,指尖逼出几滴殷红的血珠,血珠并未滴落,而是悬浮在空中,散发出微弱的暖光。他引导着这丝微光,指向那禁制的薄弱点。
“拦住他们!”“摧毁入口!”
几乎是同时,山脊后方传来了“神谕”指挥官气急败坏的电子合成音,冰冷而急促。同时响起的,还有昆仑遗脉那几位幸存者惊怒交加的喝止:
“住手!亵渎者!”“那是先祖禁地,外人不得闯入!”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神谕”的新一轮攻击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至,就在那几名昆仑遗脉高手奋不顾身扑来试图阻止的瞬间——
吴涯指尖的血光与那黯淡的禁制节点接触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琉璃破碎般的细微脆响。那流转的光晕猛地一滞,随即以那个节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光之缝隙!缝隙内部幽暗深邃,散发出古老而潮湿的气息。
“走!”林玥厉喝,一把将离她最近的一名伤员推向缝隙。
陈深动作更快,手中步枪喷吐出最后的火舌,精准地点射在冲得最前的两个“神谕”机械猎犬的传感器上,暂时阻止了它们的扑击。他侧身掩护,大吼:“快!依次进入!不要回头!”
团队成员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化作数道残影,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光隙。一名队员在穿越时,衣角被紊乱的能量边缘扫中,瞬间汽化,吓得他冷汗直流,拼命缩身钻入。
吴涯维持着手印,身体微微颤抖,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维持这通道对他负担极大。林玥是最后一个,她在穿越前,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的是“神谕”部队疯狂倾泻的火力,打在重新开始缓慢弥合的禁制光晕上,激起漫天涟漪;看到的是那几名昆仑遗脉高手又惊又怒、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眼神,他们似乎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外人”能开启先祖的禁制;她还看到了更远处,那个端坐在大型载具上的“神谕”指挥官,冰冷的金属面甲下,电子眼闪烁着极度愤怒和志在必得的红光。
“走!”陈深在缝隙内伸出手,一把将林玥拽了进来。
就在林玥身体完全没入光隙的刹那,那裂缝开始急速收缩,光芒迅速黯淡,眼看就要彻底闭合,将内外隔绝。
千钧一发之际!
一点微不可察的银光,快如闪电,趁着入口闭合前那最后一丝缝隙,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钻入!它巧妙地避开了紊乱的能量乱流,悄无声息地落在入口内侧冰冷的地面上。
那是一枚约拇指大小、造型流畅、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梭形信标。信标表面有细微的灯光规律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完美地融入了地面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嗡——
入口处的光晕彻底稳定下来,恢复了之前流转不息的古老符文形态,仿佛刚才的强行闯入只是一场幻觉。将外界的怒吼、咆哮、能量爆炸声,彻底隔绝。
只有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信标,如同毒蛇阴冷的注视,预示着短暂的喘息之后,更大的危机已然潜入这最后的避难所,如影随形,不死不休。
观测站内部,并非想象中的宽敞大厅,而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幽深甬道。空气冰冷潮湿,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岁月积淀下的尘埃气息。墙壁是一种非金非石的暗色材质,触手冰凉,表面刻满了比入口处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壁画和符文,在众人随身照明设备微弱的光芒下,若隐若现,讲述着无人能解的遥远故事。甬道深处一片漆黑,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团队成员劫后余生、压抑不住的剧烈喘息声,以及水滴从穹顶偶尔落下的、空洞的回音。
“暂时……安全了?”一名队员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陈深迅速检查了入口方向,确认禁制已经重新闭合,暂时阻断了追兵。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和墙壁,低声道:“不能大意,这里情况不明。”
林玥没有休息,她强忍着左臂伤口传来的剧痛,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周围环境。她的感知提升到极致,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险。同时,她脑海中飞速回放着刚才闯入的最后一幕——那一点一闪而逝的、不祥的金属寒光。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而吴涯,在通道勉强稳定后,终于支撑不住,哇地吐出一口瘀血,脸色惨白如纸。但他顾不得调息,反而怔怔地抬起头,望向甬道深处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眼中充满了迷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恐惧。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呼唤着他。
短暂的死里逃生,并未带来丝毫安宁。绝地的阴影,追踪的信标,未知的危险,以及团队成员们几乎到达极限的身心状态,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寂静的古老甬道中,危机四伏,刚刚获得的喘息之机,奢侈得令人心慌。那枚悄然潜入的信标,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