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如同巨兽脊背般横亘在前方,车队在距离山脚五公里处被迫停下。不是路况不佳,而是前方的空间本身已经变得“不对劲”。
苏桐率先推开车门,眯起眼睛观察。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地质学家,她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这里的空间折射率有问题。”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任其从指缝流下。尘埃落落的速度明显慢于正常,仿佛在抵抗某种看不见的阻力。
吴涯最后一个下车,立刻感到一阵眩晕。他体内的琉璃似乎被什么东西唤醒了,一种低沉的共鸣在他血液中流淌。他悄悄握紧拳头,试图压制那种不适。
“我们到了。”林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得令人不安。她今天穿着一身灰色防护服,与团队其他人的深蓝色制服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在强调她的特殊身份。
肖锐走到队伍前方,眉头紧锁:“地图显示这里应该是平坦的入口,但现在……”他指着前方,“这是什么?”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预想中的山谷入口,而是一条蜿蜒于山脊的诡异通道。它不像自然形成的山路,反而像是有人用巨大的刀刃在山体上划开的一道口子。通道两侧的岩壁光滑得不自然,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更奇怪的是,通道内的光线扭曲不定,时而明亮如昼,时而昏暗如夜,仿佛时间和空间在那里失去了常理。
“裂隙之径。”林玥走到众人前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空间畸变的直接体现,也是进入畸变区的唯一通道。”
吴涯感到一阵恶心。越是靠近那条通道,他体内的共鸣就越强烈。琉璃在他意识深处低语:“这里的空间……被撕裂过。”
“被什么撕裂?”吴涯在心中默问。
“某种比我们理解更高级的力量。”琉璃的回答带着罕见的谨慎。
林玥转身面对团队,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吴涯身上。“裂隙之径看似平静,却是畸变区的外围。空间规则在这里已经开始崩坏。”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里会放大一切,包括人的弱点,还有秘密。”
陈远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队伍的秩序:“安全协议怎么执行?我们应该先派遣侦察小队。”
“没有这个必要。”林玥的拒绝干脆利落,“裂隙之径不遵循常规物理规则,分批进入可能导致我们永远失散。要么一起进去,要么就此放弃。”
团队中响起一阵不安的低语。放弃不是选项,他们已经投入太多。
肖锐走到吴涯身边,压低声音:“你觉得呢?这条路安全吗?”
吴涯愣了一下,没想到肖锐会直接征求他的意见。他瞥了一眼林玥,发现她正看似无意地观察着他们的交流。
“我不确定,”吴涯诚实地说,“但我觉得这条路……是活的。”
肖锐皱眉:“什么意思?”
“它在变化,虽然很轻微。”吴涯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知道这个,但琉璃的感觉正通过他的神经传递,“像呼吸一样,有节奏地收缩和扩张。”
林玥突然插话,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精确的观察,吴涯。裂隙之径确实有‘呼吸’的节奏。掌握这个节奏是我们安全通过的关键。”她的赞赏让吴涯感到不安,仿佛自己无意中通过了某种测试。
在短暂的准备后,团队终于向裂隙之径进发。越靠近入口,异常现象越明显。手表的指针开始不规则摆动,电子设备频繁失灵,甚至连重力都变得不稳定。有人差点浮空而起,幸亏被同伴及时拉住。
“规则崩坏。”苏桐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喃喃自语,“物理常数在这里都不稳定了。这不应该自然发生……”
进入裂隙之径的瞬间,世界变了。
外部的声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仿佛进入了真空。光线从四面八方而来,却没有明确的源头。最令人不安的是,每个人的影子都开始有了自己的“行为”——时而拉长,时而缩短,甚至偶尔会脱离主体,在岩壁上做出独立的动作。
“不要盯着影子看。”林玥警告道,但她的目光却紧盯着吴涯的反应。
吴涯感到呼吸困难。琉璃在他体内变得异常活跃,那种共鸣感越来越强。通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也在呼唤他。
“你还好吗?”夏幽幽走到吴涯身边,关切地问。作为队医,她敏锐地察觉到吴涯脸色苍白。
吴涯勉强点头,却说不出话。他感到琉璃正在试图与他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这种诱惑既可怕又迷人。如果他放下戒备,让琉璃更进一步掌控,不适感就会消失,力量则会涌来。
“坚持住,”琉璃在他意识中低语,“抵抗这种诱惑。一旦我在这里掌握主导权,林玥会立即察觉我们的异常。”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活跃?”吴涯在心中质问。
“因为这里的某种东西在唤醒我的本源,”琉璃的声音带着困惑,“这个地方……我似乎熟悉……”
突然,通道前方传来一声惊呼。队伍最前方的陈远指着岩壁:“那是什么?”
在光滑如镜的岩壁上,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似乎是团队成员的记忆片段。有人看到自己童年时的场景,有人看到已故的亲人,还有人看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空间畸变会影响感知,”林玥解释,但她的眼睛紧盯着吴涯,“它会放大内心最强烈的情感和记忆。”
吴涯感到一阵恐慌。如果岩壁展示内心,那么他的秘密会不会暴露?他紧张地看向岩壁,果然,上面开始浮现他与琉璃第一次相遇的场景——那场本应无人知晓的事故。
就在影像变得清晰之际,林玥突然拍手吸引大家注意:“这些幻觉很危险!不要被它们迷惑!继续前进!”
奇怪的是,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岩壁上的影像全部消失了。吴涯不确定林玥是否看到了什么,但她的干预时机太过巧合,仿佛在刻意保护他的秘密。
队伍继续前进,但气氛明显变了。每个人都被迫面对内心最脆弱的部分,信任的基石开始动摇。肖锐对苏桐低语:“你不觉得林玥知道得太多了吗?她好像预料到这里的一切。”
苏桐默默点头,眼神复杂。
通道深处,光线开始变暗,只有岩壁自身发出诡异的微光。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深渊,截断了去路。深渊中不是黑暗,而是旋转的色彩和扭曲的形状,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入口。
“地图上没有这个记录!”陈远检查着设备,但导航系统已经完全失灵。
林玥平静地走到深渊边缘,低头凝视那旋转的虚空:“裂隙之径每次都会变化。上次考察的记录已经无用。”
“那我们怎么过去?”肖锐质问,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林玥转向吴涯,眼神难以捉摸:“吴涯,你觉得我们该怎么过去?”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吴涯身上。他感到一阵恐慌,不明白为什么林玥一再把他推到众人注意的中心。
“我……我不知道。”吴涯勉强回答。
“仔细感受,”林玥的声音出奇地轻柔,“你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感觉?”
吴涯闭上眼睛,试图平静心跳。就在这时,琉璃在他意识中发出警告:“她在试探我们。深渊不是障碍,是入口。但若我说出这个,她会知道我能感知空间结构。”
吴涯陷入两难。如果说不知道,团队可能永远困在这里;如果说实话,他和琉璃的秘密可能暴露。
就在他犹豫之际,夏幽幽突然指着深渊对面:“看!那里有东西在发光!”
在旋转的色彩中,一道微弱但稳定的蓝光闪烁着,像是一座桥的轮廓,隐约连接着两岸。
林玥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出路自己出现了。”她的目光仍未离开吴涯,仿佛在说“我知道是你做的”。
但吴涯内心清楚,他什么也没做。那蓝光并非来自他的能力。要么是琉璃暗中行动而未告诉他,要么是裂隙之径自有其意志。
“我探测到蓝光结构稳定,”苏桐用仪器扫描后宣布,“似乎是某种空间桥。谁先试?”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畸变区,最先尝试未知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最终,肖锐叹了口气:“我来吧。总得有人——”
“不,”吴涯突然打断他,连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冲动,“我先走。”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吴涯走向深渊边缘。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只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座桥与他有关,只有他能安全通过。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证明——无论是对团队,对自己,还是对暗中观察的林玥——他吴涯,不是团队的负担,也不是需要被监视的威胁。
当他踏上那道蓝光构成的桥时,琉璃在他意识中轻叹:“你开始接受我们是一体的了。”
吴涯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向前迈步。在裂隙之径的诡异光芒中,他的影子在身后拉长,不再像其他人那样扭曲异常,而是稳定、清晰,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形态。
林玥注视着吴涯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她的实验,正在产生预期中的结果。